鬟进府前,你不是让人都查过户头的吗?如今怎么说起这个了?”
“查是查过,但只粗略核对了一番。”赵嬷嬷为难道,“正月,衙门管户头的衙役告了节假,要过了正月十二才当值,若要详细查,还要等两日呢。”
燕夫人毫不犹豫:“那就两日后彻查,不仅清浅这丫头要查,还有一批进来的十余个丫头都要一个个彻查,若是有目的不纯的,直接废了便是。”
赵嬷嬷应了一声。
两日后,燕夫人召集了所有新进府的丫鬟站在廊下,自己命丫鬟搬了一条锦凳坐在檐下,红红的豆蔻指甲拿着银筷,拨弄着黄铜色手炉里烧得红旺旺的炭火,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让人见了心中发毛。
赵嬷嬷带着好几个外院婆子站在燕夫人身旁,气势腾腾。
清浅低声问身侧迎儿道:“好妹妹,夫人今日叫咱们过来,为的是什么?”
迎儿瞧了一眼赵嬷嬷,侧头低声道:“听说赵嬷嬷去衙门调看了咱们的户头,发现了不妥当。”
清浅心中咯噔一声,脸色微变,难道是自己假冒青燕之事被发现了?
清浅心中发虚,勉强笑问道:“妹妹可知是谁?”
迎儿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呢。”
清浅环视了一番四周,悄悄往后挪了挪,燕夫人并没有让人守着院子大门,若是燕夫人要对自己不利,自己选一个最佳的位置逃跑。
当然,想靠自己逃出凌府是不可能的,但清浅打算逃到小少爷的院子,利用小少爷来威胁燕夫人,换取出府的机会。
清浅并没打算真伤害小少爷,只打算以小少爷为质离开凌府,当然这是最最下策,不到万不得已,清浅并不打算实施。
燕夫人在上头慢条斯理道:“今日叫你们来,可知为何?”
众丫鬟哪里敢答话,都低头不语。
赵嬷嬷厉声道:“奉夫人命,我去衙门查了你们的户头,还让人上你们家里、邻居、里正处仔细核对了身份,哼,你们中间有人居然敢隐瞒身份,企图蒙混过关。”
清浅咬了咬唇,心跳得越发厉害,手心全是冷汗,自己编造的身世可经不起仔细核查。
燕夫人啪地一声合上手炉道:“赵嬷嬷说的谁,想必你自己心里有数,自己站出来,念你初犯减罪一等!”
丫鬟们彼此对视一眼,并无人主动出列。
燕夫人冷笑了一声道:“很好,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念主仆之情了。赵嬷嬷,动手!”
清浅手中有一层湿润的汗水,脚下已作出兔子搏鹰的后退之势,只要确认赵嬷嬷是冲着自己,自己就撒腿逃命。
赵嬷嬷带着两个婆子狞笑着上前,直接掀翻了清浅前头的一个丫鬟,清浅先是松了一口气,后又吸了一口凉气,推倒的丫鬟是一道进来的六斤。
六斤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跪着道:“奴婢不敢,夫人明鉴!”
燕夫人冷笑着,从一个小丫鬟手中接过册子,悠然念道:“六斤,三年前曾在吏部孟大人府上当丫鬟,一年后离开去了大理寺罗伦府上当丫鬟,你一个月前还在罗府,怎么来我们凌府之前,却说自己从不曾当过奴仆?说,是谁的主意?谁让你混进来的!”
燕夫人将册子重重掷在六斤脸上。
六斤发髻皆乱,哭道:“夫人明鉴,奴婢的父亲得了重病急需银子,奴婢见凌府月例银子高,故而辞了罗府的差事,来府上做丫鬟,因担心夫人顾忌奴婢的出身,特意隐瞒了当过丫鬟的事实,奴婢实在不是存心的。”
“你开始这般如实说了,我又岂是不讲理的人。”燕夫人笑容中带着凌厉,“可今日若是饶了你,明日这个也有借口隐瞒,后日那个也有借口隐瞒,让我如何治下?”
六斤哭道:“夫人饶命。”
燕夫人递了手中的手炉给赵嬷嬷道:“给她一个教训,然后赶出府去。”
清浅松了一口气,不过是隐瞒了过去当过丫鬟的历史,并不是什么大事,即使认了也不过是打几下手板心的事。
赵嬷嬷领命,夹起一块烧得通红的炭火,直接按在了六斤的手掌上,只听嗤地一声炭火着肉的声音,六斤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清浅咬住嘴唇,竭力不去看六斤血肉模糊的手掌,只是浑身发颤,这颤抖并不是害怕,而是气极。
六斤是个极为憨厚的女子,在府里伺候凌大人,干的活是最苦最累的,她从不叫苦,一心只想着多挣几钱银子给父亲治病。
隐瞒当丫鬟的过往,算得了什么大事,居然值得毁了她的双手?这让她今后靠什么生存?她的父亲家人靠什么养活。
燕夫人实在是太狠心了些。
燕夫人十分满意丫鬟们的惧色,冷笑道:“将六斤扔出去,府里配发的衣裳银子不许带走。”
赵嬷嬷踩着六斤的胳膊,恶狠狠道:“在外头只许说是自己不当心烫的,若敢说夫人半个不字,小心你全家的性命。”
六斤疼得死去活来,清浅分明看到,为了家人她死死咬住嘴唇不发一声,两颗硕大的泪在她的眼角滑落。
燕夫人冷冷道:“各自去干活吧,都警醒着些,前车之鉴在此,不怕死的尽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