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因为大雪冻土,而致春播无望,晋阳本地已生民乱,蒲州境内这几日也接连见到不少从晋地逃过来的难民。这些难民在蒲州生事,抢掠了几家富户,下官派差役拿问,据说……是因有人煽动,晋王殿下和罗侯爷若欲入晋,当须做好准备才是,逃到蒲州的难民都敢行抢掠之事,晋阳本地可就不知是怎生乱象了。”
罗云生与李治对视一眼,顿觉肩头的压力更重了。
每朝每代,但遇天灾,导致的最直接后果便是生乱,轻则破门入室杀人抢掠,重则索性揭竿造反,对于一群活不下去,没有希望没有明天的难民来说,反正已没了活路,世上没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干的,平日里的纯朴和善良,在饥饿面前无比脆弱,一触即溃。天灾最容易释放出人性中的邪恶和歹毒,为了活着,任何人可以用任何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所谓道德,所谓律法,对他们而言已完全失去了效用。
告别了韩成虎和一干官吏,罗云生一行并未选择入城歇息,仍旧下令城外扎营,大清早便拔营离去。
从离开蒲州开始,李治便一直很沉默,沉默得令罗云生有些担心。
“殿下,你在想什么?”罗云生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摆出聊人生的架势。
李治叹道:“我本仓促受命,奉父皇旨意离开长安赴晋阳。
说实话,直到昨日,我都没把这桩差事放在心上,我以为到了晋阳后跟官员们说说话,再以皇家名义出面安抚一下受灾的百姓,再把朝廷拨付的钱粮交给当地官府,顺便再捉几个胡乱造谣的祸首出来,这桩差事就算完成了,可是昨日见到蒲州刺史。
还有这一路上携家拖口的逃难百姓,我才发觉,这趟差事似乎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罗云生笑了:“如果真这么简单,我们可就谢天谢地了,按韩刺史所言,晋阳不知乱成什么样子,殿下要做好准备才是。”
李治抬头,求助地望着他:“恩师,我年岁尚幼,不通世事,这趟差事还要靠你多点拨,此行虽说以我为首,可我知道父皇的意思其实是要靠你多拿主意的,不知恩师可愿赐教?”
罗云生笑容愈发深了,真是个好孩子,态度谦逊,言辞恳切,比他那些兄长强了许多,难怪夺储之争笑到最后的人是他,这可不仅仅是运气,前世有句话很有道理,“性格决定命运”,人世间积攒了足够的阅历后,才能发觉这句话到底有多正确。
罗云生沉吟片刻,缓缓道:“殿下,说到晋阳之乱,其实我也不大清楚具体事态,但是我等到了晋阳后行事,终归免不了四个字。”
李治直起身子,在颠簸摇晃的马车里行了一礼,诚恳地道:“还请恩师教我,是哪四个字?”
罗云生一字一字地道:“‘恩’与‘威’,‘抚’与‘剿’。”
“恩威……抚剿……”李治喃喃重复,然而毕竟年岁尚幼,这四个字反复咀嚼多次,仍不得其解,只好无助地继续望向罗云生,一脸的颓丧气馁。
罗云生没有具体解释,有些事光靠嘴说是没用的,实际施行之后比解释一万句更管用。
于是罗云生转开了话题,道:“殿下,我想问一句不该问的事……”
“你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不知殿下出京时,陛下可有授你调动兵马之权?”罗云生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问道。
李治犹豫了一下,道:“父皇确实授了我调动兵马之权,言称可调动晋阳左近三州兵马,只不过父皇说了,凡兵马调动,首须呈报长安,其次要与你商议,不可一意孤行,否则必生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