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有了归宿的老兵,自然欢天喜地。
罗云生自忖,他们追随自己,总归自己去种地要强。
而罗云生招纳他们,除了增加自身的安全性之外,其实更多的心思是给他们一个好一些的归宿。
说实话,罗云生真的见不得,那些跟自己并肩作战的老兵被人压迫。
毕竟这是封建社会,一名所谓的胥吏,就能逼着他们底下高傲的头颅。
一行人簇拥着凯旋而归,春风得意的年轻人,纵马走在长安城外的道路上。
马背有些颠簸,当然这相对于吐谷浑,已经算是平坦了。
但是罗云生的心情确实起伏不定的。
“没想到大人您这么仗义,竟然把这些老兵都给收了,他们大多数残疾,可是一笔不小的负担。”薛仁贵一路上高兴的不行。
在西北这段时间,薛仁贵跟袍泽们也混熟了。
他也受罗云生的恩惠,将家里的夫人接到了罗家庄。
一想到,可以跟昔日的袍泽住在一起,薛仁贵也兴奋的直咧嘴。
罗云生笑道:“老薛,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地道了。搞得跟我很不仗义似得,都是些同生共死的袍泽,我怎么能不给他们个着落。他们大多数断了手脚,将他们扔在外面,我如何放心。”
仰看着头顶蔚蓝的天空,罗云生叹道:“这一生,注定要得罪一些人,亏欠一些人,也会施恩于一些人,被人爱,也被人恨,每个人都无法避免的,只求做人做事不违本心便是了……”
人生啊,就该在放肆的年纪,尽情的放肆。
出了长安城,没有了御史纠察大队,罗云生,玉儿,薛仁贵等人明显加快了步伐。
家,近在眼前,谁能不归心似箭。
平日里,要走两三个时辰的路,今日一个多时辰便赶到了。
远远的便看见村口那一排熟悉的青柳,罗云生忽然勒住战马。
马蹄高高掠起,发出一声嘶鸣。
众人皆在村口停住,提着缰绳在路心转圈。
终于活着回家了。
当初在凉州城,在陇右,在吐谷浑,顶风冒雪,罗云生带着袍泽们在尸山血海之中厮杀,玩弄人心,摆弄权术,看着一片片的人头摆在自己面前,罗云生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然而不知道为何,此时此刻,家在眼前,本应该是最温暖,让人最放松的地方,却让他生出了些许畏惧之心。
心里乱成一团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转头看了一眼薛仁贵,却见薛仁贵愁眉苦脸,表情甚至有些畏惧,罗云生好奇道:“你这是咋了?”
薛仁贵叹了一口气,幽幽的看了罗云生一眼道:“你忘了,先前我是气不过,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落魄无能,便偷偷的离家出走,将老婆仍在家里的事情了。虽然后来接回村子里了,但是终究没有见到我那夫人。我担心夫人怨我。”
薛仁贵那英俊的脸上使劲抽了抽,凄惨道:“而且,大人您尚未婚配,不知道这结了婚的女子,到底有多恐怖。别看属下强壮如牛,在夫人面前,啥都不是的。我真的担心,我一腔壮志,尚未有何大作为,便死在浑家的棍棒之下。”
罗云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悠悠的说道:“你这么说,我还真的明白了几分。而且咱们罗家庄,除了本族长之外,女子一个赛一个强悍,你那浑家来了罗家庄怕是学过去几分。哎,多吃点枸杞补补吧。我现在的心情就跟你不一样,我现在叫近乡情怯,虽然透着一股子矫情味,也算是一种很诗意很优雅的心情,而你呢,你这纯粹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打是亲,骂是爱,若是钟情用脚踹。
放心上路吧,真被你婆姨活活揍死了,我去跟朝廷说,你的军功和封赏送你家堂弟了,终归让你含笑九泉便是。”
罗云生也没有想到,战场上让人闻风丧当的白马银枪薛仁贵,竟然是个耙耳朵。
薛仁贵见罗云生丝毫没有给自己做主的觉悟,踯躅半晌,狠狠一咬牙,怒道:“末将杀过那么多人,岂能畏惧家中浑家?简直笑话!今跟她挑明了,再敢揍老子。明就休了她,老子不过了!”
见帅气逼人的薛仁贵用最温柔的面孔,说出最狠辣的话,罗云生也是肃然起敬,“不孬啊,老薛,到底是上过战场,杀过异族的好汉,这威风,这霸气。”
“你在村子里转转,看见那个狗叫唤的厉害,你不踹他两脚,你都对不起你薛仁贵这三个字。”
“对,保持你现在的霸气,赶紧回去对嫂子一阵雄风。”
“低于半个时辰,兄弟们都看不起你!”
薛仁贵被罗云生几句话煽动,顿时感觉回到了大营之中,他带领大军,在千军万马之中厮杀的日子。
仰天大笑,颇为豪迈,猛地一踢马腹,单人单骑带着满身百万军中取上将级的凌厉气势,绝尘而去。
罗云生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扭头朝狄仁杰笑道:“赌一文钱,猜一猜这家伙能坚持多久?”
狄仁杰冷笑道:“算了恩师,这天气燥热久了,下不了连绵细雨。”
“换个赌法,猜他明日身上的伤痕是单数还是双数?”
“我猜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