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蜡戳都还完整如初。
夏贞了然又释然,也从自己手袋中取出那卷书稿。
顾秀岚把信尽数摊到她面前:“我一封没看,还给你。”
夏贞笑:“我知道。”
她把书稿递给她:“但我认真批注了,这一卷应该在那年12月那期《品报》上刊登,我走得匆忙,都没来得及还给你。”
顾秀岚接过去,她有些老花,不得不拿远了看,她以指腹小心摩挲过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红字批注,好似在寻迹,踩着这片边缘已不甚明晰却极尽耐心温驯的陈年鞋印,重获恰同学少年的共振:“我现在眼神不好,精神也不好,肯定写不下去了。”
夏贞手指逐渐拢起:“那你可以口述,我做笔录,帮你修改,还跟以前一样,这次回国我就不想再走,我都到这个岁数了,也经不起颠簸,只想落叶归根。如果真有机会,我想跟你一起,完成我们未完的作品,这是我此生夙愿。”
顾秀岚侧过头看她,眼中有波光,唇瓣不知是因激动还是因萧索而细微颤栗:“还能讲完吗?”
“能,”夏贞笃定道,像几十年前一样给瓶颈的她以信心与鼓励:“你顾秀岚是什么人,只要你想,你就能行。我们岚贞二人小组,势如破竹,年纪大了又算得了什么。”
第79章 第七十九枚硬币
当天中午, 外婆罕见地走出房门, 与大家共进午餐。
自打患上老年痴呆,她鲜少在白日活动,一是由于病魔缠扰, 二是她担忧自己不能自控地体面尽失,那些尴尬与污浊会在天光下曝露无遗。
圆桌上环满了人,外婆与夏贞坐在一起, 有说有笑,像是一对任何人都插不进去的连体婴, 饭到尾声, 她们在饭桌上快活地宣布, 要完成《并蒂》剩余的五章内容。
大家都鼓掌祝贺。
苏兰序想劝母亲别累着自己, 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理想到何时都不嫌晚,人若有梦, 至死都不会疲惫。
陆晅询问是否要帮忙。
两位老太太动作一致地摇头,默契如烙痕, 从未被时光磨淡。
夏贞很快安排好接下来的日程,她与丈夫就在古运河附近一带的酒店长住下来。
翌日就重新登门拜访,开启她们的伟大计划。
外婆状态如衰木回春,不再抗拒服药, 她的记忆变得流畅, 原来生锈的脑子还可以这么灵光, 虽与年少时不能相比, 但也是这两年来的巅峰状态。
两位老少女常在屋内待一整天,吃喝也在里面,生怕因打扰中断。
顾秀岚半躺床上,阖目构思与回想,她振振有声,文思如花团锦簇。夏贞以笔尖为她播种栽植,它们就这样,剥茧抽丝一般,源源不断盛放在原本单调的白纸上。
初五时,她们笑着挽手而出,对着众人宣布,她们完稿啦。
新文覆旧纸,一枝上的两朵花,历经春秋,终有了完美的宿点。
玄微好奇:“大结局是什么?”
顾秀岚得意洋洋:“她们俩都出国了,环游世界,走过大海山川,到处都是她们的足迹。”
玄微笑起来,她感受到外婆的兴奋,好像亲身经历。
顾秀岚道:“还要谢谢阿贞,我拆了她的信件,才能了解那些地方到底长什么样,有水城威尼斯,建筑风格与秦淮不同,但桨声有着相合的频率,还有绿毯如织的新西兰,芬兰的极光像会发光的幔纱高悬在天上……”
她化身诗人,激情描绘那些美不胜收的画面。
夏贞笑着。
玄微跟着畅想:“你说的我都想去看看了。”
“想去哪?”陆晅立刻调出携程看机票价格:“我安排安排。”
玄微凉凉斜他一眼:“朋友,您好像后天就要上班了吧,而且您今年年假已经没有了。”
陆晅大掌拢起手机:“还有婚假,全凭你意愿。”
玄微一怔:“还有这种假期?”
“不止,还有产假。”
玄微:“什么是产假。”
陆晅覆到她耳后,低音:“你生宝宝,公司给我放的假。”
玄微耳廓泛红,嘴上讥讽:“你别异想天开了,暂时不会有这种假期。”
陆晅笑了下:“我又不急。”是啊,二人世界他都过不够,才不要这么快就来个第三者插足。
苏兰序为他们端来精致的苏式点心,招呼他们吃。
她望向母亲手里那叠稿子:“妈,可以看看吗,我也是你的读者,你断更太久了。”
顾秀岚大方交出去:“你看吧。”
苏兰序接过,坐到沙发上虔诚阅读,三万多字的内容,很难想象,两位垂垂老矣的女孩,竟能在四天时间内完成。
陆晅与玄微两位小辈也凑过去,一左一右,跟着安静看起来。
这个故事完全是女性视觉,所以苏兰序也很容易代入,片刻就如临其境,沉浸到旧时代下两位女性自我意识觉醒的过程当中。
母亲的文字,或明亮直白,或幽深婉约,主角之间的相处真实复杂,爱恨交织,关怀嫉妒共存,她们暗自较量,又相互忍让,是汹涌大海,也是涓涓细流,有着所有女孩都能产生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