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没有李钦远这么开怀的。
那个时候,他心里还藏着一个人,晋王生母,他的表妹,已故的宸妃……他为了这一把九五至尊的椅子求娶琅琊王家的嫡女,却到底心有不甘。
可王氏呢?
他的皇后,他的发妻,他这一生唯一的妻子。
她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他好像看到尘封岁月中,那个女子微红的脸颊,雀跃的眼睛,带着满腔爱意,侧头朝他看来的时候,脸上是没有隐藏的欢喜。
她是高兴的。
至少,在那个时候,她是真的高兴。
可那样的笑容实在是太短暂了,像韦陀的昙花,转瞬即逝。
萧定渊已经想不起他的皇后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更记不清她上一次对他笑,又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陛下。”德安见他出神,轻轻唤了他一声,萧定渊发散的目光收回,朝他们笑道:“……起来吧。”然后和李钦远说道,“马匹的事,你去和太子说一声,他等你很久了。”
“是!”
“蛮蛮,你……”不等萧定渊说完,顾无忧便提议道:“姨妈让我过去用午膳,姨夫,您要不要一起去?”
“朕……”想到皇后那个性子,他若是过去,只怕她又该吃不痛快了,萧定渊笑笑,有些怅然,声音却还是温和的,“不了,你好不容易进宫一趟,就好好陪你姨妈说说话。”
顾无忧有些可惜,却也不好说什么。
朝人敛衽一礼,要告退的时候看一眼李钦远,见他朝她露了个宽慰的笑,便也没再说什么,垂眸往外退去。
陪着姨妈吃完午膳,又和长平说了会话。
顾无忧这才提出告辞。
长平自然不舍,抱着她的胳膊说了好一会话,全是想让她留下来的话。
“姨夫刚赐了婚,家里还不知道,我若是留在宫里,还不知道外头得乱成什么样,”顾无忧柔声哄着,“等外头的事处理完了,我再进宫陪你玩。”
“母后说了,成婚后的女子跟做从前在家里做姑娘时不一样。”
长平说得有些闷闷不乐,低着头,一边走路,一边轻轻踢着小道上的石子,“以后你就不能时常陪着我了,你要照顾夫君,还要养育孩子。”
陡然听到夫君、孩子……
顾无忧的脸还是忍不住有些红,却还是握着她的手,说道:“做人家夫人的确没法跟做姑娘时那么松快,但我们是亲戚,无论什么时候,你找我,只要我在,总能陪着你的。”
“而且——”
她笑着抚了抚长平的头,“不用多久,我们长平也要成婚嫁人了呀,等你到了宫外,我们见面的机会便更加多了。”
“表姐!”
长平突然红了脸,停下步子,跺了跺脚,羞恼道:“你现在果然是要做人家媳妇的样子了,说起这些,一点都不害臊。”
顾无忧好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好臊的。”
前世长平和沈绍定亲的时候,她也不在京城,是等两人定下来,长平送了信过来,她这才知道的……算着时间,倒也差不多了,又看着她粉面娇羞,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
长平刚要说话,就瞧见不远处走过来的人,脸上娇羞散了大半,变得黑沉无比。
顾无忧看得纳罕,“怎么了?”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顾无忧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赵承佑……
他穿着一身六品朝服,戴着官帽,手里握着一本誉写皇帝言论的册子,正从不远处的宫道缓缓朝这边走来。
自从上回书院分别,他们也有大半年没再见了。
他看起来变了许多,从前见人三分笑,对谁都温和的赵承佑,如今脸上却一丝笑容都没有。
这样的赵承佑,让她觉得陌生极了。
这大半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会让赵承佑在人前脱下那层伪装?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赵承佑掀了眼帘看过来,在看到顾无忧的身影时,他脚下步子微顿,纤长浓密的眼睫也有一瞬地颤动,那一双眼睛仿佛穿透岁月的屏障,看到了前世的顾无忧。
-“赵承佑,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和我在一起不过是为了我身后的权势。”
-“赵承佑,你骗得我好苦……”
-“赵承佑,放手吧,我不爱你了。”
那一句又一句的话就像击不破的魔音,狠狠地刺入他的耳中,让他日不能安,夜不能寐。
他想起前世那个明艳的姑娘,那个喜欢喊他“承佑哥哥”的女孩,在新婚夜还曾红着脸喊过他“夫君”,最终却因为他的放纵、他的无知,他的蠢笨,让那个明媚的灵魂折损在庆禧二十六年。
他没法忘记那一地鲜血,没法忘记她羸弱的躺在床上,抓着自己的衣摆,哭着说,“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
他更加没法忘记她醒来后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有身孕时,那副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
那一瞬间,赵承佑就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他以为自己是下棋人,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对棋子要什么真情,只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