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也都在沈绍身边帮衬着。
沈绍点点头,又拍了拍李钦远的肩膀,“别吵到她,去我屋子坐坐。”
“好。”等进了屋子,沈绍先洗漱了一回,握着帕子边擦手边问李钦远,“你们明天就要回去了?”
“嗯。”李钦远说道:“早先在岳阳的时候便给京中送了信,没想到在汉口耽搁了这么久,再不回去,恐怕她家里都该担心了。”
见他每每提起顾无忧时,眼中便流露出璀璨明媚的笑意,沈绍也是打心眼里替自己这个唯一的外甥高兴,“你如今这样,姐姐在天有灵也该放心了。”
李钦远笑了下,已无从前提起母亲时的悲伤。
沈绍便又给自己倒了盏酒,“回去之后,定下来了,就带着人去看看你外祖母……她这些年也没少想你。”
“好。”
李钦远应下了,他接过沈绍递来的酒,犹豫一番,还是开了口,“舅舅,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其实……”看了一眼沈绍,见他眉眼温和,抿了抿唇,便又说道:“顾迢姐这些年一直都没成婚,我怀疑当年的事另有隐情。”
“这些年我在书院也见过她几回,她不像那样的人。”
听她提及顾迢,沈绍眼中的那抹温润逐渐消散,他修长的手指握着青瓷酒盏,犹如白玉般的无暇面颊在烛火的映衬下令人看着有些恍惚,“我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我从前是喜欢过你,可我喜欢的是名冠京城的沈玉谦,不是现在这个一无是处、一败涂地的沈绍。”
-“沈绍,沈家倒了,你我的缘分也尽了,从此,你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他想起三年前,那个绿衣女子站在他面前,和他说得这番话。
他不信她所言。
他认识的顾迢不是这样的人。
李钦远不解:“那为什么……”
“因为她还和我说了一句话。”沈绍抬起头,却没看李钦远,而是看着半开轩窗外的夜色,窗边一株昙花开得正好,只是也就转瞬即逝,那花便又枯萎了。
一如他们之间的情意,盛开之时,浓烈至极,转瞬便只留一地荒芜和落寞。
“她说——”
-“沈绍,我想我是不爱你的,我从来没有因为你茶饭不思过,也没有因为你,肝肠寸断,更没有因为你,失魂落
魄,离开你之后,我发现我的生活没有一丝变化,我依旧过得很好。”
“她从没因为我茶饭不思,也没有因为我肝肠寸断,更没有因为我失魂落魄……”沈绍的目光落在那株昙花上,声音在这夜色显得十分缥缈,“她和我分开之后过得很好,比从前还要好。”
“我信她此言,是真的。”
“舅舅……”李钦远张口想劝,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
沈绍笑了笑,那笑容中有着太多的落魄,还有一些自嘲,却没在李钦远的面前表现出来,他只是轻轻拍了拍李钦远的肩膀,和他说,“好了,回去歇息吧。”
“我明天还有事,就不送你们了。”
李钦远点头,走得时候又看了一眼身后的沈绍,见他自斟自饮,抿了抿唇,终究什么都没说,替人合上门,离开了。
而屋中的沈绍见他离开,也没起身。
等到把这一壶酒喝完,等到屋中烛火都跟着跳动起来,这才从怀中拿出一只边角抽丝了的荷包,他面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只有指腹一寸一寸,抚过那只荷包上的纹路。
-“玉谦哥哥!”
-“玉谦。”
-“沈玉谦……”
-“沈绍。”
耳边萦绕着一声又一声的喊叫,轻快的,欢喜的,羞涩的,淡然的,沉默的,从年幼相携至如今,四时景色不变,而他们之间的感情却一变再变,从单纯天真的兄妹情,再到后来坦露心声时的少年。
而今,他们一个成了顾先生,一个成了沈大人。
他们重新活在同一片天地下,却再也不是从前的关系了。
夜凉如水。
外头晚风轻拍窗木。
十月的夜晚已经有些冷了,有风吹得屋中烛火晦暗不明,可沈绍却仿佛一无所察一般,只是握着那只荷包,喝了一盏又一盏的酒。
第133章
离开汉口的这一天,倒是难得的晴朗疏阔的日子。
沈绍一大早就去处理公务了,留下长风帮衬他们,但实则也没什么好帮衬的,林清等人早早就把车马拾掇好了,李钦远便携着顾无忧上了马车,要出发的时候倒是叮嘱了长风一句,“昨儿夜里,舅舅吃了好几盏冷酒,你们平日多照看着些,别让他总在夜里吃这些。”
长风连忙应“是”。
李钦远也就没再多言,落下车帘,房寿就慢慢把马车往京城的方向赶。
沿途过去的时候。
顾无忧把两边的车帘都挂了起来,相较来时瞧见的那副惨状,现在看起来已经好了许多,洪灾褪去,当初无家可依的那些人现在都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房屋还在建造,路上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每个人都在忙活,为自己的新家园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看着他们脸上来之不易的笑,顾无忧忍不住轻声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