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埋下的世道是怎么样的。
李钦远回头看她,在看到她坚定的目光时,薄唇微张,吐出一个字,“好。”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晓便没有转头就走的道理,就算她不提,他也有去一趟的打算,只是他会事先替她安排好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们买的干粮不少,可外头这么多人,这些干粮估计也只够他们吃用几天。
李钦远索性便留下两个护卫,让他们去来时的城镇又买了一些,又让他们以魏国公府的名义去见当地官员,让他们妥善安置这些人,而后才带着顾无忧奔赴汉口。
这一路,他们见了不少难民,越靠近汉口,难民就越多。
看到这样的情形,李钦远如今那张很少显露情绪的脸,也终于彻底沉了下去。
心中仿佛涌着一团熊熊烈火,正在愤怒的燃烧着,烧得他的眼睛都快红了,余光看到身边人,他这才勉强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用柔和的语调和她说,“蛮蛮,你先去客栈,我……”
话还没说完。
手就被被人握住了,顾无忧看着他,神情严肃,语气果断,“我和你一起去。”
李钦远却犹豫了,现在还在外头就这样,要是真去了里面,还不知道会看到什么样的情形,他和维护顾无忧的那些人一样,都不愿让她看到那样的情形,他希望她的世界依旧是干净美好,即便永远这样天真也好,可在顾无忧的注视下,拒绝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他只能抿着唇望着她,半响才点了点头。
马车一路往前赶去,除了他们自己坐得马车之外,李钦远又置办了几辆马车,放着干粮还有药品,洪灾之后最怕的便是发生瘟疫这些,而事情也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洪灾已经结束了。
可河流两旁的屋宅却全部毁了。
隔着马车都能听到外
头的哭喊声,男女老少,他们哭喊着自己损失的家园,也哭喊着在这场洪灾中失去的亲人,一声又一声的痛哭像密密麻麻的网传到他们的耳中。
“爹!娘!”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爹,你醒醒啊!”
……
顾无忧在马车里看着外头的情形,小脸早就白了,尤其是看到那些随处摊放在地上因为在水里泡了几日而肿胀的尸首,她更是忍不住背过身干呕起来。
李钦远连忙落下车帘,一边去抚她的背,一边替她倒了一盏茶,“还好吗?”
顾无忧摇摇头,只一个劲地干呕着,说不出话,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接过李钦远递来的茶喝了一口,红着眼眶,握着李钦远的手,红唇微张,却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李钦远知道她想说什么。
他轻轻叹了口气,抚了抚她的头,而后召过林清吩咐道:“你去把我们带来的东西给这边的管事送过去,还有……”他声音沉了一些,“你去打听下,现在管这事的官员是谁。”
“是。”
林清走后,马车里的两人都没说话。
他们都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事,若说震撼,倒不如说是痛心……外头的哭声还未停止,一声声响彻天的哭喊声,李钦远看着顾无忧越发苍白的脸色,把人揽到自己的怀里,又拿手捂住她的耳朵。
“东家。”
李钦远也没松开顾无忧,仍旧捂着她的耳朵,轻轻拍着她微微发颤的身形,问道:“怎么样?”
“东西都已经给这边的管事了。”林清在车外答道,“原本管这事的是当地的知府,姓孙,不过今早来了位京城那边的大人,现在汉口这边的几个官员,全都过去了。”
京城那边的?
李钦远拧眉,“是谁?”
林清低声答道:“那位大人姓沈,单名一个绍字。”
第132章
当地官衙。
底下两排太师椅坐着当地官员,年龄不一,统共加起来也有七八个人,可这不大不小的一个厅堂,现在竟是安静的连一丝声响都没有,这些平日在外头作威作福的官员,此时各个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而坐在主位的那个男人,今年不过二十二。
他穿着一身绯色官袍,外头罩着一件玄色披风,绯蓝色的合股绣腰封下不缀玉也不饰荷包,只有孤零零的一块令牌,上刻都察院三字,皂靴底下沾着一层厚厚的泥土,就连衣摆处也有些干涸的泥土痕迹,可这些却没有半点折损他的气度。
他眉眼英俊,面皮很白,嘴唇不薄不厚,是很好看的粉色,鼻梁很挺,下颌线十分漂亮。
当初名冠京城的沈玉谦,如今人人敬畏的沈大人。
他好似还是和从前一样温和,唇边泛着笑,看着人的眼睛也带着温润和宽厚,可那笑意却再也没抵达过眼底,纵使笑,也只是这样清清淡淡的,手里的茶盏落在桌案上,不轻不重的一道声响,愣是让底下两排官员都吓了一跳。
沈绍却仿佛没有察觉一般,仍是很温和的语气,“想了这么久,各位大人可有法子了?”
无人应答。
这些年纪差不多比沈绍要大上一两轮的官员,一个个低着头,生怕被他点到名,战战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