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岑参也没说话,径直走了进去,架子上的鞋子只有两双,一双大,一双小,他低头看了一会那双小的,而后换了那双大的软底鞋。
他在家中得空之际,常常会来沈氏的院子坐坐,有时候只是坐着,有时候也会和她说说话。
今日,他看着屋子里的这些旧时布置,像是头一回看,又像是最后一回看,一寸寸,从头至尾,没有丝毫遗漏的看过,记下,仿佛要把这些东西记到骨子里。
香案上摆着的瓜果都是新鲜的,沾着一些露珠,就连莲花香炉里的香也是刚点着的。
可他还是握着一方帕子,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过那块牌位,常年金戈铁马下的粗粝指腹在抚那几个字的时候却格外的轻柔,仿佛怕自己力气大一些,它会疼似的。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才开口:“我们的阿狸长大了,也有喜欢的姑娘了。”
“那姑娘,你以前也见过,小名唤作蛮蛮的那个,她小时候,你还抱过她……”李岑参轻声道,“是个不错的姑娘,昨儿个还在我面前维护阿狸。”
“你要是还在,瞧见她也一定会喜欢的。”
“这次围猎,阿狸也去了,他很好,比我想象得还要好,我从前只觉得他浪荡不堪,怕日后我不在了,他支撑不起这个偌大的国公府,如今……我倒是放心了。”
想到昨日围猎时的场景。
李岑参的脸上少见的划开一抹笑意,只是说及后话,声音又低了一些,“我马上也要离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你。”这话说完,他迟迟未再说话。
室内香气袅袅。
直到香炉里的那三支香也都燃尽了,李岑参这才把手里的牌位放回去,他深邃的眼睛望着牌位上的那几个字,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取过梳妆台上那一把白玉梳子,转身往外走去。
素秀听见动静,便迎了过来,躬身请安后,问道:“您要走了?”
“嗯。”李岑参点点头,交待她,“七郎过几日就要走了,你去帮衬着些,看看有什么要收拾的,他不喜欢别人靠近他的院子。”
“是。”
李岑参便没有别的话,又看了一眼身后的院子,而后便往外走去。
等他走后,素秀才站起来,看着李岑参离开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这父子两人明明都心系着彼此,却偏偏都是这样的性子,她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把院子清扫干净后便捧着早些时候摘抄的佛经,打算供到夫人的香案上。
进去的时候才发现那一直摆在梳妆台上的那把白玉梳不见了。
那可是夫人的遗物,也是夫人素日里最喜欢的东西,她脸色一变,立刻扬声喊道:“喜儿!”接连喊了几声,突然想起国公爷走得时候,手里好似握着一件东西,她没瞧清,只记得是一方白色。
难不成……
“娘,怎么了?”喜儿急急忙忙跑过来,也不敢进来,就在门口问她,没听到人的回答,她又问了一声,“娘,出什么事了?”
“没……”
素秀摇摇头,“你下去吧。”
她心里也不知怎得,突然有些慌张,那把梳子是国公爷送给夫人的第一件礼物,夫人一直视若珍宝,后来夫人去了,她便按着夫人旧时的习惯摆在桌子上,国公爷每回来都会握着梳子看好久。
可这么多年,他无论去哪里也没有带走过什么。
这回……
或许是她想多了?
素秀揪着心,想了想,还是打算回头看到少爷的时候,和人说一声。
李钦远是夜里回来的。
听到声响,素秀就迎了出来,朝他请了个安,“您回来了。”
“姑姑怎么在这?”李钦远有些怔楞地看了她一眼,又道,“外头风大,进去再说吧。”
素秀笑着应是,替人解下斗篷,这才和人说道:“给您做了海鲜粥,原本怕您回来的迟,还打算给您在暖炉上煨着。”又吩咐小厮,“去给少爷拿碗筷。”
“是。”
小厮若愚啪嗒啪嗒跑到隔壁间去拿东西,素秀便又倒来热水,等人净了脸跟手,又说,“知道您过几日就要离开了,奴过来给您收拾下东西。”
李钦远闻言便笑:“我又不是第一次出门,哪里需要您收拾?”
却也没拦着人,对自己母亲的旧仆,他总归是怀着一份情意在的,这会一边喝着热粥,一边和人说,“我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您看看,再帮我准备几身衣裳就好。”
“是。”
素秀笑着进去收拾,就如李钦远所说,他的东西收拾得的确差不多了,她也只是帮人又整顿了下,等她出去,李钦远刚刚喝完一大碗粥,他显然是饿了,这碗粥竟是一点都没有剩下。
她看着心疼,不由问道:“怎么饿成这样?要不奴再给您去做些吃的?”
李钦远笑着摇摇头,“不用,差不多了,再吃,晚上就得积食了。”他说完把碗筷放下,又握着帕子擦了嘴,而后才又同她说:“我过几日就要走了,母亲那边就拜托您了,还有祖母那边。”
“若是家里有什么事就派人给我写信,我每次到一个地方都会和家里说我暂居的地址。”
素秀自然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