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芸他们一走,宋二婶和宋老汉儿倒是回来了。
宋婆子哭得撕心裂肺地,扯着老头子就一顿锤,“你这个老不死的窝囊废,你躲哪里去了啊?但凡你管点用,拿出你公爹的气势来,哪里有媳妇儿敢打离婚的啊!”
宋老汉儿在家里没地位,里里外外都是宋婆子做主,他只管闷头干活儿。
以往每次遇到事儿他都被老婆子赶出去,这一次也不例外,结果反而成了他的错。
他也是有苦难言,耷拉着头不说话,他看着老二都跑出去,还以为家里都在老婆子掌握中呢,如果不在老婆子掌握中,他回来更没用。
再说了,人家丁桂梅也没打男人打上门,他也没法插手啊。
他要是插手,那不是明摆着叫丁桂梅回去叫姜家庄的男人吗?
当地人打架的规矩,女人和女人撕扯打架,男人绝对不能动手,否则就会扩散成男人的战争而一发不可收拾,最后弄不好就得演变成斗殴从而惊动上头。
更何况丁桂梅是带了妇女来打闺女女婿,那外人更不好插手,这种情况只能女人们出来帮衬或者村干部调解矛盾。
可惜,姜芸才和宋占刚在大队闹离婚,一大群女人们围观,不少人都觉得他没担当太过分。
谁还帮他打架?
再说了,你看看丁桂梅那群娘子军,一个个母老虎下山一样又凶又悍。
谁能攘其锋?
宋二婶男人和宋老汉是一个爷爷,他们是一家子,她都不敢上去帮忙打架,外人更不管。
有的还要一边看热闹一边说两句报应,心软的顶多“啧啧,老婆子被打得好可怜”,要说上去帮忙,那不能够的。
只能等村干部出面调解了。
宋二婶倒是跑去大队找宋书记、福爷爷等人来拉架。
可惜宋书记因为姜芸要搬去那鬼屋子,他心里不落忍,正拉着福爷爷去安排修屋子呢。
当然,他是故意不想去管的。
搁自己身上想想,本来爹疼娘爱的闺女,养得跟个小白兔一样单纯,突然就被个混账男人哄骗挑唆干蠢事,谁不气?
你要是对人家闺女好,那也算自由恋爱冲破世俗桎梏,还是一段佳话。
偏生宋占刚一家对人家闺女不好,把人家当牛做马的使唤,临了还想一脚踹了丢给小叔子当老婆。
这简直就是拿人闺女当牲口,谁能忍?
不打断他的腿都是好的!
自家理亏在先,自然没法去公社告丁桂梅状,只能吃这个明亏。
宋婆子平生第一次吃这样的大亏,还不能找补回来的那种,气得她在家里嚎啕大哭,扬言要拿根绳子吊死自己。
“我都让人给打死了,也没人管啊……”
其实她被打得并不多厉害,还穿着棉袄棉裤呢,只要不狠打头和脸,并不会真打坏,无非就是身上有淤青,疼几天就好。
宋占刚却是真疼,掉了三颗门牙,疼得说话都不敢张嘴,他忍痛拿钱安抚宋婆子,让弟弟回头去公社把家什儿都置办回来。
宋二婶安慰她,“别伤心啦,看着东西多,都是些自己做的不值钱的玩意儿。”
宋槐花也活过来,赶紧将功补,“对,她拿的都是些破烂儿。她滚出去没地方住,看她住鬼屋子不吓死她的。”
听她这么一说,宋婆子也好受点,想想丁桂梅不肯带姜芸回娘家,摆明还是嫌弃她被男人抛弃丢人。
想想姜芸带着孩子搬去鬼屋,她也觉得很解恨,稍微中和了一下被拿走家什儿的心疼。
“走,去看看她离开我老宋家过得有多惨!”宋婆子突然来了精神,似乎看姜芸过得惨这件事,远超过心疼宋占刚被打掉的三颗门牙。
宋婆子带着宋二婶和宋槐花跑到那院子的时候,发现一大群老婆子、半大小子也跟着在这里凑热闹。
小海和小河俩小子领着一只黑猫跟过年一样在院子里撒欢儿,笑声特别刺宋婆子的耳朵。
姜芸那一车东西已经摆在院子打扫干净的一角,小山似的一堆,又戳宋婆子的眼珠子。
郑毕臣、任向成和杨晴几个知青也在给姜芸帮忙,想起儿子骂姜芸可能和郑毕臣有一腿,宋婆子的心口窝都疼了。
宋槐花看她娘脸黑了,赶紧道:“娘你瞅瞅,可真破啊,那屋子破破烂烂黑洞洞的,真瘆人啊。”
这院子没有东西厢房,只有北面三间正房,东边那间塌了一半,中间的屋顶有个洞,西边倒是好的。
常年不住人的屋子,里面没有人气,从门窗看进去黑洞洞的,里面甚至有呜呜的奇怪声音。哪怕完好的屋子都让人心里瘆得慌,更别说被火烧坏的。
宋槐花觉得好像随时会跑出个怪物来一样,腿肚子都有些打转,这里可是她从小的梦魇之地啊。
院子里杂七竖八扔了些家什儿,还有烧枯的一些果树、荒废的菜畦、陈年的荒草,看着干枯萧瑟特别凄凉。
旁边宋占军他娘王婆子一阵心酸,跟人小声嘀咕:“住这里真没事?哎,媳妇带着俩孩子,真是可怜人。”
几个婆子瞅着宋婆子过来,眼神都有些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