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时,双目依然落在剑上,并未看她。
萧氏道:“我来,是要问你一声。你要走了,往后我当如何?”
沈旸继续拭剑,语气平淡:“离了京都,想必你也不适,你自管留下。若要和离,我亦可。”
萧氏点头:“这是你自己说的。也好,反正我如今对你也无用处了。”
她咬着后牙槽道,转身待要离开,忽又停住,瞥了他一眼,终究忍不住,唇边浮出一缕讥嘲的笑:“我可真没想到,原来将军亦是多情人。夫妻一场,临了,奉劝你一句,当心美人祸水,引火烧身。”
萧氏说完,冷笑转身,走了出去,再不回头。
沈旸面容依旧淡漠,只继续擦剑,直到擦完,缓缓举起,横在眼前。
他盯着映在雪亮如鉴的剑刃上的一双深目,眼前不禁浮现出那女子的身影,想起了当日自己被她所惑,嗅她发香,结果却中了圈套的一幕。
镂在剑刃里的那双眼睛,眼皮子跳了几下。
他渐渐咬牙,忽地站了起来,挥剑朝着面前的桌案一角,猛地劈了下去。
案角应剑而断,仿佛一只被砍下的头颅,瞬间落地。
他盯着少了一角的桌案,面容上掠过一道狰狞之色,半晌,闭了闭目,“当”的一声,掷了剑,大步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户,迎着夜风,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
他会回来的。
而且,保证用不了多久。
除非李承煜能容忍他的皇叔,一直容忍下去,让自己等不到机会。
但,那可能吗?
……
曾经权倾一时的南司将军沈旸出京,归乡守孝。
和落寞离场的沈旸不同,韩荣昌与亲友辞别,踏上了他西去的征途。
虽然家中亲友对他的这个冒然举动非常不满,极力责备,甚至还要去新帝面前代他收回成命。但是无论他们如何反对,亦无法改变他的决心。
他早就厌倦了这个京都。现在他觉得自己犹如脱离牢笼,心情畅快无比。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快些到达西域,好早日和李玄度碰头,从此建功立业,扬眉吐气。
说起来,自己从前还是李玄度和菩家女郎的大媒人,没想到现在弯弯绕绕,居然走到了一块去。这不是缘是什么?
韩荣昌恨不得插翅立刻就飞过去,心一急,就嫌宝勒王子在路上行走太慢,催个不停。王子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咬牙全力配合,一行人便急吼吼地赶着上路,晓行夜宿,一路西去,终于在旧历孝昌六年这最后一个月的月末,赶到了宝勒国。
李玄度从烽障守卫那里提前得知他到来的消息,亲自带人出去了几十里路迎接,见面之后,欣喜自不必多说,当听到韩荣昌说这是他自己求来的差事,为的就是往后和秦王一道建功,哈哈大笑,上前拥了拥他,将他和王子一行人先接到了霜氏城,和菩珠叶霄见面后,当晚设宴,将张石山、张捉等人也一一介绍给韩荣昌。众皆豪勇汉子,一见如故,称兄道弟,当晚醉酒尽兴,第二天,李玄度亲自将王子一行人送到了宝勒国的国都晏城。
王子继位为王,立刻废除之前所有额外的赋税,又在都护府的实际指导下,重新设置官制。辅国侯下,设都尉、左右将、骑君,东西南北千长等众多官职。上任的文武官员,皆经过遴选,无不是心向李朝之人。
这一系列举措,其实在王子到来之前,李玄度便已经在做了,现在走个过程而已,但诸事繁杂,依然费了七八日,方一切井井有条。
事既归入秩序,他便也要动身离开,刚当上辅国侯没几天的韩荣昌立刻找借口,说自己也要去都护府那边。
宝勒王闻讯愁容满面。
虽然都护府新治所的所在霜氏城距离晏城不是很远,但骑马也要一天的路。他怕韩荣昌一去不返,更担心晏城里没有都护府的士兵驻守,万一哪日有变,自己控制不了,远水解不了近渴。
李玄度见韩荣昌实在不愿留,便派张石山带两百人驻在城中。宝勒王这才放了些心,恭恭敬敬地送李玄度离开,再三邀约:“若殿下与王妃得空,盼常来晏城,王宫必随时为殿下与王妃敞开大门。”
宝勒王的话,叫李玄度想起了那日他带着她在无人的王宫中从早到晚,厮混了整整一天的事。
这般的美事,下回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有机会重温了。
他笑了笑,朝宝勒王点了点头,纵马出城而去。
韩荣昌立刻拍马追上了他,问:“殿下,接下来是否是要对付东狄大都尉了?”
拿下宝勒国,应霜氏女酋之邀,将都护府的治所搬迁到霜氏城,留乌垒继续屯田。
随着这一系列的事情,西域都护李玄度的名声大振,中道诸多原本都在观望的小国再无犹豫,前些时日,纷纷前来投靠,争相要往京都送去质子。
都护府现在表面看着风光,但在暗地,李玄度其实半分也未敢松懈。
正如韩荣昌所言,接下来他就得立刻准备应对东狄大都尉胡狐了——倒不是他想要主动立刻就去打,他倒是想等力量壮大,日后慢慢图谋也是不迟。但是对方,恐怕不会再多给他时间了。
拿下宝勒国控制中道,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