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过,大伯,我叫了你二十多年的大伯,往后你若是不嫌弃,我还叫你大伯。我虽然已经不是周家人,但是你对我的恩情,我始终记得。”
只说自己对他的恩,是半点不愿意提向桂莲了。
周大海神色十分复杂,半晌后,问道:“这件事你不是今天才得知的吧?”
“对!”
“什么时候?”
“分家之前!”
对此,沈煦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原身当然是不知道的。但他知道。而他穿过来,确实是在分家前。
周大海恍然:“怪不得!”
怪不得那么急切分家;怪不得宁肯舍了工作也要签切结条款;怪不得这几个月对周家的态度跟之前二十多年相比,宛如换了一个人;怪不得……
怪不得呢!
他看着沈煦,“那么前些日子我和你说,那边如今粮食不足,日子苦,想要你看顾些,你对我说得话……”
沈煦点头,“我是故意的。大伯,这些年,向桂莲和那几个兄弟是怎么对我的,你看得清清楚楚。在知道真相后,我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对待他们,更加做不来以德报怨的事。”
以德报怨……
怨……
周大海张着嘴,脸色发苦,“到底做了二十多年的母子和兄弟,真的有必要这样吗?你难道就不念半点情分?”
他弟弟周二江可就这么一个能耐儿子,如今没了,更是和家里结了仇,这往后那边的日子可怎么过呦!
沈煦竟是笑了出来,“大伯,你是当大队长的,比村里其他人有见识,懂得多。恶意换孩子,跟诱拐也没啥区别了。甚至真要论起来,抱走别人家孩子,让自己孩子顶替去过好日子比诱拐更恶劣些。如果我当真不顾念半点情分,你以为我今天叫来的只是全村人,而不是公安局?”
周大海怔愣,猛地想起,这……向桂莲这么做,可是犯法的啊!
沈煦走了,留下周大海一个人站在原地出神。
其实周大海的心理他是能够理解的,彼此立场不同而已。毕竟对于他这个外人而言,那边才是他的血脉至亲,才是他心疼的弟弟周二江的血脉。他总是要为他们着想,替他们考虑的。
理解归理解,这种做法,依旧让沈煦很不高兴。不过也只是不高兴,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也不会多做什么。毕竟周大海救过原身的命是事实。何况周大海也并没有对他怎么样。
当然,所谓念着情分没找公安局的话,是胡说的。
情分?去他/妈/的情分!不存在的!
把向桂莲送去公安局治罪,沈煦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一旦告发向桂莲换孩子,公安局的人必定会问明前因后果。自然也会晓得他是贵人的孩子。更会知道这个贵人夫家姓沈,在京城当官,家里有位将军。
这几点要素,于上水村的人而言,或许并不能知道具体是谁家。可公安局就未必查不出了。毕竟姓沈的将军,不说就沈家一个,也不至于多到烂大街。尤其阳山县虽然算不上富裕县,政府里头却也还有几个从上面派下来的干部。比如县长,书记。
他们知不知道沈家?听没听说过沈家?
即便不知道,没听说。在得知这么一件事后,难保不存着去京城打听一番的心思,若是打听到,告诉沈家,帮沈家找回亲人,就可抱沈家大腿,平步青云。
而这是沈煦目前是无法认亲的。因为时间不对。
按书中的发展,如今是七四年十二月。他祖父沈国平已经去世。
政客总有政敌,更别说在现下这个年代,特殊运动时期,这是清除异己的好机会。
他的父亲沈赫,由于名门的出身,以及留洋的背景被人抓住小辫子,打上“资本”的标签,被上头清算。更甚至他当年在伪政府工作的经历,本是功劳,如今也被有心人拿出来做文章。恨不得给他戴一顶“汉/奸”“卖/国”的帽子。
至此,他成了阶下之囚,若不是还有故交从中斡旋,只怕连命都保不住。
但即便是保住了命,如今也已经被开除职务,戴着坏分子的帽子被下放去了农场。
若非如此,沈煦何苦大费周章去找蔡婆子当证人?他大可以找个理由,借着周大海对他的信任拿到介绍信前往京城,直接找上门就行。就算周大海这里行不通,他也能在运输队找机会。
可是沈煦不能。京城沈家这会儿估计已经没人了。
坏分子的儿子。这个名头在时下,对他的发展有害无利。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还有一点,也是目前沈煦最为忌惮的一点。
沈家被清算,但是向桂莲的亲儿子却没有。他已经成婚,娶的是高官的女儿。如今岳家正得势。沈家出事后,他靠着岳家得以保全不说,还节节高升。
如果事情翻出来,在京城传扬开。这位亲儿子会怎么做?沈煦算不准。但可以肯定的是,以现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是不足以和他抗衡的。
因此,沈煦能做的,也就是和向桂莲撕撸开,断绝一切关联。
只是,他不告向桂莲换孩子,却并不代表就此放过向桂莲。向桂莲身上的罪名可不只这一件,想要对付她的人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