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深沉低哑,透过那朦胧不清的水波迷雾,情绪依稀难辨。
“叫云姒过来伺候。”
第25章 侍君
踏在金砖地面上, 自华清殿外入内,云姒轻步行走在殿内深长的过道。
两旁延展一路的绡纱薄帐如水如云, 笼着那从殿深处悠散而来的缭缭烟雾, 朦胧恍惚,不似人间。
温暖烟色染红了她的双颊, 却染不尽她凤眸中淬怒的不悦, 染不平她眉间深刻的蹙痕。
她换了身清粉宫裙,穿得不太整齐,墨发散乱在背后都来不及梳理。
就在前一刻, 她还在偏殿门口和云姮撕扯了一通, 只因那叠玉版宣纸被云姮失手散落一地, 她们俯身去捡之际,云姮附在她耳边说的一句话。
她知道云姮的失手是有意的, 她也知道云姮说那话是故意激她,但她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若非忽然被他传唤来此, 现在就不只是脖子上有抓痕那么简单了。
浅遮的垂帘薄帐外, 云姒停下脚步, 对着御池中隐约不明的那人,语气比平日多了分怫郁:“陛下。”
久久, 薄帐后都无动静, 在云姒准备再唤他一次时,终于听见了那人的声音。
“过来。”
嗓音沉缓,深隐。
垂落两侧的手轻攥裙边, 云姒略略迟疑一瞬,将藕白印花绣鞋留在薄帐外,赤足踩上了微凉的金色砖面,渐行渐深。
她颊侧赧红,不全是因为弥漫水雾后男人的身躯未着寸缕,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答应过他不做冲动之事,眼下却又如此这般,心中有愧,有虚怯。
足底沾了池边湿意,蔓延的烟雾辗转一室,云姒双眸低垂,靠近他身边。
她声音极轻:“……陛下。”
齐璟缓缓睁开眼,他没有回头,而是抬起了湿漉的手臂,电光石火间,他蓦地拽住她的手腕将人往前一带,云姒惊呼之下骤然跌入池中。
始料未及的势态,她毫无防备地沉入了水中,那一刹那溺上鼻腔的窒闷,让她的记忆瞬间涌回到最初,在那御花园冻骨的深池里,她曾经历过的濒死感。
虽然只有极短的一瞬,那人便握住了她细软的腰身往上一提,将她带出了水面,但猝然而至的恐惧已占据心间。
云姒呛了两声,惊慌未定,转瞬又被他一下按到了池壁上。
男人清冽却强烈的气息混着水气沉沉压下,随之肌肤贴近,他们之间几无阻隔。
云姒猛然一惊,双手急急抵在了他靠得极近的胸膛上,声音微颤:“陛下你……”
齐璟双眸深冷,隐泛怒意,只隔了一寸的距离定定凝住她,“太后今日要和朕商榷宫宴事宜,知道为何来的却是云姮吗?”
湿透的背已挤到了池边,她再无路可退,而眼前那人呼吸沉重,胸膛的起伏尤为明显。
第一次被他这般粗鲁地对待,云姒长睫一颤,水珠滴落,说不出一句。
扣在她腰上的手使了几分力,齐璟声线极沉,字句分明:“太后费尽心思要扶柳氏为侯府正妻,你以为她要的只是云清鸿这兵部尚书的投诚?别忘了,还有朕和侯府御赐的婚约!”
乍一听婚约二字,云姒眼中闪过异样,敛眸低声道:“我知道。”
齐璟掐着她的腰,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身躯之间,凛着眉居高临下盯住她,他的声音不似动怒,却也没有平日里半分温和,“什么都知道还要跑出去,你胆子不小!当朕的话是耳旁风?”
或许是他的态度过于清冷,温泉也驱散不了他摄人的冰寒,让原本带着歉意的她不由另生想法。
被他一凶,云姒咬了咬唇,也不知怎么就来了性子,微仰起头对上那人眸心:“陛下其实早就知道她今日会来吧。”
距离极近的对视,烟煴飘转,水雾异香浮盈在两人之间。
他俊眉沉了几分,云姒不避不退,几丝湿透的云鬓散乱沾在颈窝,她面容蕴了水光:“倘若云姮成了嫡女,陛下要娶她吗?”
她停顿一瞬,冉冉暖波曳过她眸中幽澈:“毕竟娶了她,永安侯也不是一定会站在太后那边的。”
她肆意妄言,齐璟深黑的瞳仁微微一缩,随即又听到她若有所悟的话语:“陛下生气了,是因为我坏了你的事吗?”
齐璟一刹怔忡,不由蹙了眉,点漆黑眸锁视于她:“胡说什么?”
云姒紧抿双唇,来之前,她怀揣着对云姮满腹的怨恨,来之后,他的态度让她莫名备感委屈,当下便忍不住赌气。
云姒漠然移开目光:“社稷在前,陛下自会权衡利弊,纵然陛下答应帮我,我又岂敢真的奢求什么。”
往昔清明洞察一切的君王,却在她面前一时失了声色,他不由自主揽紧了她一些,可怀里的人却突然动了动。
云姒挣扎不开,抵在他硬朗胸膛的手用力去推他,齐璟反而将她锢得更牢。
宫衣被染湿得厉害,贴在肌肤上,将她的身段勾勒得玲珑有致,两人本就挨得近,这一推一搡,女子的绵软无意间在男人结实的肌理上蹭过来,擦过去,某人心绪被撩动泛滥如池中涟漪。
云姒只顾着和他斗气,却不知自己正扰乱着一人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