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后算账。虽然说欠的粮分三年还,但不是三年一次性还,是分期还,而且地里的出产有三成税租。别人的三成税租,正常水平是一百五十斤,到懒人那里整块地的产量都不足一百斤,税租都交不上。
交不上税还不起债的,继续去当苦奴,让监工挥动鞭子抽着干活,累死拉倒,省得浪费米。
裴三郎有点心疼。一个人十亩地,水田旱田各五亩,拿来养草了。沃日!
管多铜见到自家主公的脸色不太好,小心翼翼说道:“能派来的苦奴,都是以前干活干得好的。这懒汉以前吃得多,但砍树肯下力气,瞧着是个能干活的,就划到这来了。没想到,种上地以后,怎么说都不听。”
裴三郎点点头,没说什么,继续逛村子,他牵着羽青鸾的手,走在前面,身边没人跟着时,悄声说:“等他们交不起租还不起欠粮去当苦奴的时候,有得哭。”
羽青鸾说:“或许他只想当卖力气不愿意琢磨那些琐碎事情的苦奴呢。”种地,需要先挖土,再育苗,之后施粪浇水样样都要看着,人得围着地转。当苦奴,白天拉出去干活,抡起斧头锤子埋头干,到吃饭的时候与众多苦奴们抢口饭吃,回到奴圈倒头便睡,万事不操心,饿死累死了算,这样天生苦奴命的人并不算少。
裴三郎想想,无话可说。
羽青鸾注意到,以前在京城的时候,鹅一年四季都在稻田里,但……现在都关在鹅圈里的。
管多铜告诉他们,稻谷成熟了,鹅放到稻田里会吃稻子,要等到收割以后再放出去。现在家家户户都把鹅和鸭子关在鹅舍,偶尔赶去水塘里放一放就好。
裴三郎:“……”
管多铜还告诉他们,“放小鱼苗的时候,也不能放鹅和鸭子。它们都会吃小鱼苗。稻田养鱼,不能养吃草的鱼,不然稻苗都祸害了。”
裴三郎:“……”
管多铜还说,在稻田里养螃蟹,螃蟹会在田坎打洞,田坎容易坍塌,蓄的水都跑了。稻田里有很多螃蟹,在插秧前整理稻田的时候需要把螃蟹抓出来,这个季节,稻谷收割后,又可以再抓一批,很多。
正好今天已经有稻田开始收割了,管多铜挑了些村里的小孩子去抓螃蟹。
裴三郎和羽青鸾在村里逛到中午,把村子逛得七七八八,他们回到驿站,简单吃了点饭,哄着孩子睡了一会儿午觉,下午,管多铜从家里拿了麻绳编的鱼网到河边捞鱼去了。
裴三郎的胸前挂着孩子,牵着羽青鸾,站在岸上,看管多铜带着战奴捞鱼。
旁边的草丛里钻出条手臂粗的蛇,羽青鸾腰间的天鸾剑出鞘,一剑戳在蛇的颈部,将它挑起来,刚想扔出去,就听到旁边的亲随军喊她,“长公主。”
羽青鸾读懂亲随军脸上的表情,把挑在剑上的蛇递过去。
亲随军抱拳道谢,取下蛇,取落地斩下蛇头,留着晚上炖蛇羹。
河里的鱼很多,不多时,管多铜便捞到好几十条,加上抓的一大桶螃蟹,都给了裴曦。
裴曦的随从提到驿站,由他的厨子下厨做了一大桶清蒸螃蟹,至于鱼,受条件限制,全部做成烤鱼。
第二天,他们继续赶路,然后到下一个村子时,又逗留一日查看村里的情况。
村子里是由庄园里的老手带新手进行耕种,新的种植方法推广得挺好,但是,裴三郎发现他太高估奴隶们的自觉性了。
他们干活卖力是因为奖励是当天的,能多一两勺饭,菜里能多几块肉,不干活就要饿肚子。
在他借粮食给他们以后,他们不饿肚子了,下河捞点鱼、进山打点猎都能吃饱,又不懂得算账,抱着过了今天不管明天的心思,不愿意学种地,于是,地让他们种荒了。
几乎每个村子都有地种荒的情况。
划地,一个人最少都是十亩地的标准,一荒就是十亩,想让他们开荒就更不可能了。
那些勤快的,在有畜力的情况下,一个人能种到十几二十亩地,甚至更多,起早贪黑地干。
裴三郎把收集到的情况拿小本子记着,等后面再解决。
总体上来说,扣掉那些荒地,每个村子还是有余粮产出的。
裴三郎他们走走停停,在经过五六个村子以后,遇到了开荒队。
开荒队分成伐木工、木材运输工、修路工、开田工等。
先是伐木工把树砍倒,那些树都是百年木材,不可能扔在地里不要,会经过简单的粗加工,再由搬运工运到鸾城作为建造房屋和家具的主要材料。
交通,是第一要素,伐木工把树林子砍伐出来,修路工要修出一条足够宽敞的商道,以保持商队运输畅通。
来往的商队多,经常会出现两支商队错身而过的情况,商道如果修窄了会堵,修的是双行道。
交通是首要的,开路的伐木工跟开驿站和开田地的伐木工不是同一批,他们要先开通到鸾城的路,沿途的村子和驿站再由其它人慢慢开。
到鸾城的路已经修通了,驿站也都修好了。
裴三郎遇到的是在村子里开垦田地的开荒队。
他知道开荒苦,但见到他们开荒才知道有多苦。
这种积年的深山老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