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祖祖辈辈积攒的吃亏经验,很难在拟契时想得处处周全。做买卖,样样都规定得死死的,也没得做。遇到那几家公府那样的合伙人,神仙都得跪。
铜钱拉走,就算是有契书又能怎么样?告官,得得过人家么?一介商人告公爵,身份等级差了四级,每级十板子,四十板子打下去,命都没了。
太庶回府时,顺便把大通钱庄的账本带走了。他把事情起因、经过等来龙去脉详细地写在竹板上,再把钱庄的账让账房仔细核算,又再把今天兑回去多少铜钱也列清楚,熬了个通宵忙完,第二天呈送给天子过目。
这事涉及的钱财如此之巨,死了十几个,伤了好几十,十家公府牵涉其中,案子太大,不敢不报。
天子看完竹板,又盯着钱庄的铜钱数目看了半天,再把竹板给了义公看,问他有什么看法。
义公想了想,说:“短短两月时间里就能聚集如此多的铜钱,着实让人难安。如果昨日太庶府和太卫府没有及时到达控制住事端,怕是伤亡远不止这些。”
天子问:“汇通钱庄的铜钱存量有多少?”
义公说:“听二郎说,裴三郎认为金子不怕多,担心像对面那样兑太多铜钱闹出事,又改了规矩。”他又把钱庄后面的经营策略告诉了天子。他叹了口气,说:“一个个为了赚金子万金封侯,都魔障了。”
天子笑道:“若非如此,哪能成天挖空心思琢磨怎么赚铜钱生金子,总比成日走马斗狗要强。”他吩咐道:“让太庶府依律处置。”他又提了句:“前朝武侯留下不少产业,卖一卖,区区两万多金子,卢铉还是还得上的。”
义公应道:“是。”他按照天子的诣意,在太庶送来上来的文书竹板上刻好字,呈给天子过目。
天子看过无误,盖印,放到待发放回去的竹板堆里。
大通钱庄倒闭的第二天,就有人拉着大量铜钱到汇通钱庄来兑金子。
钱庄总管事热情接待,指着连夜挂上去的牌子,很是客气地告知:数额太大,兑不了,要不您小额地兑?
来兑铜钱的人又问,“听说存进去就可以随取随兑不受限制了?”
总管事说:“存金子,随取随兑。存铜钱,超过一千贯,一百两以下,存满一个月以后,随取随兑,超过五千贯,三个月后随即随兑,一万贯……您看这牌子。”
兑铜钱的人说:“昨天还没这规矩。”
总管事指指对面,说:“对面倒了,引以为戒,我们还想做长久买卖,您见谅。”
兑铜钱的人冷笑:“这开门做买卖,我把铜钱都拉来了,你们不给兑,我看你们是存心刁难。是不想把这买卖做下去吗?”他的脸色一沉,身后的战奴们上前。
姜二郎走出来,笑眯眯地赔礼,说:“本小利薄的买卖,折损不起,你们别砸钱庄,砸我。”
兑钱的人也堆起假笑,说:“二公子,您金尊玉贵的,我们哪敢砸您。这开门做买卖的,哪有买卖上门往外推的。”
姜二郎点头,说:“那是,那是。”
兑钱的人说:“那给兑了吧?”
姜二郎指向排队的队伍,说:“今日一共限兑五百两金子,单人最大限额不超过三十两,您若是需要兑金子,可遣仆人先排上队,晚了的话,前面的人兑完,后面就没有了。”他还去帮忙领了块号牌,说:“凭号排队,防止插队。”
兑钱的人:“……”他拉了十车铜钱过来,只给兑三十两?
姜二郎把号牌塞到他的手上。
旁边窗口挂出牌子:“今日金子已经兑完,请明日再来。”
兑钱的人:“……”
姜二郎默默地转身回后堂。
鲁二郎瞄他一眼,又瞄一眼外面,低声说:“那是禄公府的大管家,听说要兑近万的金子,担心别人把钱庄里的金子兑光,派人赶着车,把路给堵了,不让其他公府的人过来。”
姜二郎说:“这几日只怕不得安生,我们都盯着些。”他忽然想起一事,问:“三郎没来?”
鲁二郎说:“没有。或许又在忙马鞍作坊和总店吧。”
……
裴三郎既没去马鞍作坊也没去旗舰店,而是武课师傅求到他跟前来了。
武课师傅有个哥哥被关到太庶府的大牢里了。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条,三日之后处决。第二条,十贯铜钱赎命。
十贯铜钱是一万文,折成金子是一两。
一个战奴,便宜时卖二百文,最贵的学过战斗技能可以当披甲人用的,五百文。女奴只需要花上八十到一百文就能买下来。
武课师傅没那么多钱,就求到裴三郎这。
不白买,卖命给他。
裴三郎在心里默算,再能打的披甲人也不可能一打五十,就算是口粮上能省点,也不划算。他买五十个战奴,靠人头堆都能把披甲人堆趴下了。
他不想买,可武课师傅教了他三年,免费替他训练战奴,甚至还巴巴地给他训练死士,虽然还没训练出来,但成天扎根在校场把战奴当成死士训练得死去活来的,对他很是用心。他想要拒绝,但不太狠得下心。
他想了想,问:“你兄长犯了什么事?”
武课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