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它嗤笑一声,说它虽然薄而利,却华而不实,没什么大用,随手将它和鸮羽一并扔在了窗台剑架上,当了个装饰品。
……准确来说,也并非是一个人,那好像……是一对兄妹。
是了,那对兄妹,分明秾丽绝巘,见之难忘,它当时被扔在剑架上时,简直气得要死要活,恨不得冲上去将竟敢如此评价它的那对兄妹砍碎,又怎可能会忘掉这两个人呢?
再后来,它倒也并非真的从头到尾都只是个装饰,它也被那个女人实在漂亮却脆弱的手抽出来过,但那是它第一次在她手中出鞘,却也是最后一次。
它甚至还记得当时那个女人握着它时,所说的那句话。
她看着手中窄薄却极利的潇雨剑,嗤笑了一声:“虽然还是有些嫌弃你,但渡劫的事情……还是要拜托你了。”
潇雨剑灵有些恍然地想着,难怪她俯于烟霄剑上,随着虞兮枝迎那雷劫之时,竟然毫无畏惧,甚至还有些熟稔,原来是因为她曾经被一双逍遥游万劫境的手提着,去战那通天雷劫过。
然后呢?
然后自然便没有什么然后了。
因为在那之后,那个女人便随着整个城一并彻底枯槁溃败。
黑暗中,谢君知的声音静静响起。
“想起来了吗?”
潇雨剑灵沉默片刻,再彻底从烟霄剑上飘离出来:“嗯,想起来了。”
“那你要去再见见她吗?”谢君知问道。
“……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呢?”潇雨剑灵笑了一声:“我在此处,便等同于已经见了。更何况,我想她或许……并不想让我见到她或许已经溃烂腐败的躯体。”
“看来你已经知道这是哪里了。”谢君知点了点头,再道:“既然不见,那便回去吧。”
他话音落,潇雨剑灵便已经回到了烟霄剑中。
黑暗中一时之间,重新只剩下了漫天的经文声和虞兮枝清浅的呼吸。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谢君知突然开口道:“连潇雨剑灵都看出这是哪里了,你还要藏着不出来吗?”
此处分明寂寂无声,四野无人,橘二尚且未归,所以他……又是在和谁说话?
……
虞寺席地而坐的时候,绝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坐,竟然便真的让渡缘道此处成了如此长久的真正三足割据对峙的状态。
虽然不明白为何,但既然此处百日,妖狱也不过一日,那么耽搁些时间于如此对峙中,应也无伤大雅。
他这样想,也有人不这么想。
但无论每个人的想法有何等差异,总归没有任何一方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先动手。
于是竟然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挂于天边的皎月圆了又暗。
怀筠真君到底还要回昆吾主持大局,但他走了,却留了昆吾剑与剑阵给虞寺,而端着紫砂茶杯的祁长老更是坐在易醉送出的椅子上,施施然靠坐其上,竟是毫不介意这剑拔弩张与漫天释意,就这么入定了。
然而又有谁知道他是真的入定,还是不过做做样子呢?
而便是其余宗门的宗主来支援渡缘道,却也总不能长久地留于此处,于是几位宗主在计算了对抗力量后,达成了轮流在此抗衡的协议。
更远一些的地方,黑影绰绰,般若山山主了然显然没有其余宗门那么多的顾虑与想法,他本就修释道,便是被逐出渡缘道,释道却也依然是释道,枯坐对他来说便如吃饭喝水般自然。
百日瞬息而过,复而又是百日再百日。
渡缘道被怀筠真君熄灭的五座山头始终黯淡,而那座本应万人供奉的无量山上,也终于只剩下了飘摇不灭的烛火。
有人疲惫,有人为修仙界如此的剑拔弩张而惶惶不安,有人谩骂昆吾山宗霸道,却也就连昆吾山宗之内,也有弟子暗自腹诽虞寺与千崖峰太过坚持,去让般若山与渡缘道狗咬狗便是,虞寺易醉这些人又为何要掺手其中。
然而听到这番话语后,太清峰那位从小到大都素来与虞二师姐对着干的小师妹夏亦瑶却连夜挑剑踹门入了那几位弟子的寝舍,再用三文钱一柄的剑连战数十人,最后再以剑贯穿这些人的衣领,将他们一个个都钉挂在了门板上。
“我师兄师姐不在,你们就真当我太清峰无人,人人可欺了吗?!”夏亦瑶敞着芥子袋的口,显然里面还有更多三文钱的剑,若是再来数十人,想来也足够她当钉子用:“再让我听见一次,紫渊峰试剑台见。”
有师弟忍不住道:“那妖女虞兮枝明明碎了你的剑,你为何还要向着她说话?!”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向着她说话了?”夏亦瑶手起剑落,又是一柄剑险险擦着此人头皮而过,再钉在对方头顶的木板上:“看清楚,我是太清峰的小师妹,你们说的是我太清峰大师兄二师姐三师兄的坏话,我太清峰亲传总共四人,你们一溜烟骂了大半,怎么,只准你骂,还不许我出剑了?”
她嗤笑一声,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但她转身踏月而去的身影却好似比起此前多了许多洒然。
更远一点的千崖峰山下,云卓一人一重剑,沉默坚韧枯守在程洛岑为她建的小木屋前,一剑逼退了又一位想要来千崖峰泄愤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