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大理寺的文书,直奔荆州府府衙。
距离今日下衙还有半个多时辰, 陆知府核实过赵宴平的文书,得知赵宴平只是大理寺的一个七品小官,而去年大理寺左少卿正四品的蔡歧亲自来查都没能破案,不禁有些小瞧赵宴平, 并猜测大理寺其实已经放弃了这个案子, 派赵宴平过来,只是想核实牢狱里的嫌犯是不是真凶罢了。
对于大理寺的这种安排, 陆知府其实颇为不满, 他抓到了凶手,人证物证都确凿, 只是凶手嘴硬不肯承认前面七起案子也是他所为, 他才动了大刑逼供。大理寺那群人就是墨迹, 好像每年翻不了几次冤案就显得他们那批京官没用似的, 非要审核再审核。
不满归不满, 为了表示对大理寺的重视, 陆知府还是带赵宴平去了关押死囚的牢房。
陆知府抓到的这位凶手, 名叫魏志诚, 他被报案人发现的时候,刚强奸完一个年轻的妇人。几个报案的百姓一起将他抓获, 官府接手后,发现那妇人是魏志诚的一个街坊, 已经死了,死者周围的草丛里还找到了被魏志诚丢弃的一茶壶桐油、一根火折子。
这些就是陆知府在案宗里所列的证据。
证词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魏志诚最开始的辩解,说他只想烧死妇人一人。后来府衙用了刑,魏志诚才招供,之前的七人也都是被他所杀,杀大人是因为想抢他们的钱财,杀孩子是因为那孩子得罪了他。
卢太公怀疑魏志诚是屈打成招,其中一点就是已经确认了身份的三个死者中,有两个都是贫户,虽然魏志诚家里也不富裕,但魏志诚但凡有些脑筋,都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抢贫户,怎么也该挑个有钱的下手。
“他就是魏志诚,赵评事若想提审,随时可以过来。”停在一间牢房前,陆知府指着里面躺在席子上一动不动的囚犯道。那囚犯蓬头垢面,露在外面的手臂、脚踝血肉模糊,看到有人来,他蜷缩得更紧了,发红的眼珠子露出深深的恐惧。
赵宴平与他对视一眼,侧身对陆知府道:“大人有事自去忙吧。”
陆知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带着随从走了。
赵宴平让狱卒打开门,他单独走了进去,蹲在魏志诚面前。
魏志诚已经将脑袋缩到了怀里,看也不敢看他。
赵宴平沉声道:“你不用怕,我不会对你用刑。我姓赵,乃京城大理寺的官员,大理寺审核天下狱讼,若有冤案,必当平反。你奸杀了谭氏,证据确凿,但罪只及你一人。若你认了你没有犯过的罪,替真凶多背了七条人命,那全荆州的百姓都会将仇恨转移到你身上,你死了一了百了,你的爹娘妻儿却还活着,你难道想让他们每日被人唾骂,如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魏志诚听到这里,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他后悔,后悔不该色迷心窍,后悔不该抱着杀了人也不会被人发现的侥幸,既害死了别人,也害死了自己,在牢里吃尽苦头不说,还要连累家人。
如果可以重活一次,魏志诚一定不会再犯错。
他呜咽了很久,赵宴平始终蹲在一旁耐心地等着。
魏志诚哭够了,终于向赵宴平交代了全部。
他只是贪图谭氏的美貌,只是想到杀了谭氏后可以嫁祸给在荆州连续犯下七次杀人案的真凶。杀了谭氏他认,但那七人真不是他杀的,都是因为狱卒对他动用大刑,他实在承受不住了,反正杀几个人都是死罪,不知都承认了,免得再受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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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宴平从牢房出来,陆知府也要下衙了,他想为赵宴平接风洗尘,赵宴平婉言拒绝了,直接去了府衙的捕房。
府衙的捕快们也都准备回家了,被赵宴平勒令配合查案,捕快们都面露不满,幸好,赵宴平只挑了三个在府衙做了至少八年的老资历捕快,年纪最大的有四十二岁了,年纪轻的也快三十了。
赵宴平将三人带到了酒楼,他也饿了,准备一边吃饭一边问话。
有免费的好酒好菜,三个捕快都很配合,赵宴平问什么他们就说什么。
赵宴平这次过来有很多要查,查验几个死者的尸骨,查访已经确认身份的三名死者的家人,看看有没有什么共同点,还要去七个受害者被发现的地点侦查,甚至还要找魏志诚的家人再核实魏志诚这些年的行动,彻底排除他是真凶,尽管赵宴平已经相信了魏志诚。
但今日到荆州太晚了,一口气做不了那么多事,赵宴平只想趁吃饭的功夫,先跟捕快们了解了解七起案子。
三个捕快都参与过每起焚尸案的调查,你一言我一嘴,说的都差不多,无非是凶手有多狡猾,从来没有留下过任何痕迹,还说凶手越来越老练,前三年的案子都因为死者衣物烧毁的不够彻底,或是拖拉死者时遗落了死者身上的所有物,让府衙确认了死者的身份,后面四起便是一点痕迹也没有了。人彻底烧焦,衣物单独烧成灰,纵使有些百姓怀疑死者是自己家失踪的亲人,面对一具黑漆漆的尸体,他们也辨认不出来,宁可相信自己的亲人只是失踪了,还活在什么地方。
荆州府那么大,每年都有一批人因为各种原因失踪,因此导致了剩下四具焦尸的难以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