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信心哪来的？”简拓笑问。

“当然是陈姨的补汤了，我妈今早还问我脸是不是肿了，我都没好意思告诉她我是喝汤喝胖了。”她语速轻快，“我都被陈姨给养胖了，您比我多喝了几个月的补汤，身体肯定差不多复原了。”

“听起来挺有道理。”简拓突然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漏出一丝笑。

相处那么些天，叶流光几乎是秒懂他这一眼的用意，下意识就撅起嘴把双颊奋力往里吸，硬生生把自己的小圆脸凹成了瓜子脸，大眼睛不服输地睁圆，总之妈妈说她脸肿可以，但是简拓就不行。

她那拼了命也要显瘦的滑稽样逗笑了简拓，这一次竟然笑出了声。

“您还笑！”叶流光脸红抗议，“我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好，不笑了，给你面子。”

简拓嘴上保证，其实脑海里还留有她那要把自己吸成锥子脸的模样，嘴角的笑意一直未曾真正褪去。

***

简拓去做了CT，叶流光在等候区外面等待，等了一会儿，CT已经做好，检查结果实时传送到管医生那里，她打来电话告诉他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脑部部分压迫到视神经的残留淤血基本已经吸收完了，等拆了石膏，他就能逐渐回归正常的生活。

简拓平静地听完这通电话，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看着窗外乌压压的天色出神了一会儿。

远处的云层仿佛一副浓稠的泼墨画，遮住了原本碧蓝晴好的天。

“是不是要下雨了？”他突然开口问叶流光。

“看这架势，雨还不小呢。”叶流光突然大喊一声“糟糕”，“我的被子还在阳台上晒着呢。”

她手忙脚乱地打微信电话给室友韩妙，让她帮忙收一下被子，韩妙告诉她已经帮她收了，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简拓在旁，一直微笑看着她急到跳脚，目光柔和。

“回去吧。”他说。

叶流光还是关心CT结果，也听出来刚才他接的是管医生的电话，简拓也不把她当外人，便把检查结果跟她分享，听说他康复得很理想，她开心极了。

“我就说嘛，您的月子汤不会白喝的。”

他们正经过医院一处空旷开阔的区域，这个时间段已经没什么行人，叶流光天性活泼，轮椅原本直线前行，推着推着，一时兴起，就开始搞怪蛇形，早就把“稳重”二字抛到九霄云外。

“简先生我们庆祝一下吧。”

“怎么庆祝？”

“let's dance!”

她玩心大起，推着他原地绕了一个大圈，转了一个圈，还嫌不尽兴，又转了另一个更大的，要不是附近没什么人，不然准有人把他们当成神经病。

简拓自诩经历许多，但这种陌生的像是小孩子玩游戏的新鲜体验，倒是第一回 。仿佛回到童年，但即便在孩童时，他好像也不曾体验过。

作为家里的长子，他肩负着父母的希望，牺牲不算多，但也是有的，将更多自由的空间留给弟弟简振，容许他去寻找人生更多的可能，却常常忘了，其实简振如今向往的，他也向往过。

他也是慢慢的，在时间的浸透之下，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如果这里有一面镜子，简拓一定会怀疑，在这一次次绕圈中，乐在其中的男人，是他自己吗？

很久没有这样放开玩耍了，叶流光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简先生，这轮椅舞是不是跳得很开心？我只给您两个选项哦，第一是开心，第二是很开心。”

“我两个都不选。”

“哎？”叶流光略感失望，明明她很开心，难道男人和女人之间对开心的阈值是不同的吗？

“你开心就好。”简拓选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答案，尔后笑着问，“玩够了吗？”

叶流光不好意思地点了一下脑袋。

“那走吧。”

两人又继续前行，叶流光学乖了，慢悠悠推着轮椅，拐个弯，刚想问他要不要联系下司机林叔，却见宽阔明亮的走廊迎面走来一个身材纤细五官柔美的年轻女人，这女人见到他们，明显怔住了，原本匆匆的脚步更是蹊跷地停下，远远地隔着几米的距离，满脸惆怅地望着他们。

准确地说，她那双美丽如水的眼睛里装着的，自始至终是坐在轮椅上的简拓。

一个路人有如此奇怪的举动，叶流光就算是傻子，也多少嗅出空气中弥漫着不一样的气息。

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不是普通的路人，她认识简拓，甚至两人的关系，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

她小心打量坐在轮椅上的老板，刚才还平易近人跟她开玩笑的男人，现在好似变了个人，刚才的笑容不见，脸色冷凝，就连他周围的气压也低下去几分。

她又想起了那个坐在书房外的夜晚，她瑟缩在黑暗里，他就是用这样完全陌生的冰冷神情凝视着她，害她差点以为冬天又回来了。

现在，那个令她倍感陌生的简拓又出现了。

只因为面前的这个女人。

女人慢慢走近，站定在一米外，先是看了看简拓身后面孔陌生的叶流光，最后目光终于锁定在他脸上，嘴角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