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有很长一段时日,他们不能往来。
顾婉并未说话,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你先把东西拿进去。”
顾修文和丫鬟嘱咐,等人离开才看着顾婉沉声道:“妙仪,外祖父家败了,母亲身后已经没什么依靠了……”见少女眼睫猛地一颤,往日姣美的面容在月色下显得煞是苍白,知道她这是听进去了,他便狠心继续说道:“如今我们又得罪了姬家和姬朝宗,日后只怕我和父亲在朝中也会受人排挤。”
“哥哥……”
顾婉终于开口了,她抬起眼睫看着顾修文,红唇微张,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懊悔。
顾修文却未理会,仍看着她说道:“还有阿昭,她今年就要及笄了,如今因为你的缘故恐怕日后也找不到好的夫家。”
看着少女双目湿润,流下一串串眼泪,他这才叹道:“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想往你心口扎刀子,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该懂事了。”
“不是每一次,你都能全身而退,也不是每一次,都会有人在身后保护你。”
他说完未再看顾婉,摇了摇头,径直走上马车,车帘落下,他同车夫说,“走吧。”
等到马车离得有些远了,他这才重新卷起车帘往后看,漆黑小道上,穿着素衣的羸弱少女还站在那处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他似乎能看到她水亮杏眸中流露的懊悔。
他不知道妙仪这次是不是真的想通了。
可就如他所说的,不是每一次都会有人站在她身后护着她,如今的顾家本就不似从前,经此一事,只怕他在朝中也要受人排挤,父亲那个脾性更是会把所有的怒火对准他和母亲,一件件事压得他喘不过气。
顾修文忍不住想,若是大伯和大哥还在,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幅样子?
答案是肯定的。
可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后悔药,他们只能这样一步步走下去,怀揣着心中的懊悔,用一辈子去忏悔。
妙仪如此。
他,
亦如此。
……
顾婉已经看不到远去的马车了。
想到先前哥哥说得那番话,她是真的后悔了,这些时日,她被嫉妒和仇恨蒙蔽了双眼,好像活着就是为了看顾攸宁过得不如意,甚至想着和人同归于尽,把人一道拉下地狱的打算。
可如今,哥哥的这番话总算让她醒过神来。
纵使没有姬朝宗,她也有疼爱她的亲人,哥哥、阿昭、母亲……他们都是她的至亲,是这世上最疼爱她的人。
可越是清醒便越是懊悔。
她到底都做了什么?!
她怎么能一心只为自己打算,而不去考虑会带来什么后果?想到哥哥和阿昭都会因为她的缘故受人排挤,母亲更是会被父亲当做宣泄的出气筒……她这颗心就像是被人狠狠抓着似的,透不过气。
八月的夜,风格外凉。
她出来着急,仍只着一身单衣,在这晚风的拍打下,浑身都忍不住打起了颤。
想到从前,根本不需要她说什么,侍棋就会贴心地替她加衣,阿昭也会握着她的手嘘寒问暖,母亲便更加不必说了,就连其余下人也都会目光关切地望着她。
可如今……
什么都没有了。
她就像顾攸宁所说的那样,从此以后,她只能活在阴暗的角落里,有家不能回,有亲人也不能相伴,她的这一生已经被她自己毁得干干净净,一声破碎的哭声终于忍不住从喉间溢出来,顾婉缓缓蹲下身子,在这漆黑的夜里,月亮悄悄缩进云层里,而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在这漫漫夜色中,痛哭出声。
那日姬家发生的风波仍是旁人茶余饭后的话资,而顾家在京城的地位也跟着一落千丈,谁也不敢冒着得罪姬家的后果去同他家往来,顾攸宁还听说这些日子二叔和二哥被人参了好几道奏折。
不过这些同她也没什么关系。
这日,姬朝宗难得休沐,因为傍晚顾承瑞要从京家回来,两人也就没去澄园,而是待在九里巷的宅子。
这里可不似澄园那么大,也没什么正经的书房,两人索性便待在屋子里,一个人坐在塌上看着书,一个人便在桌案后头作着画,迎面的一排轩窗都开着。
金秋八月,桂花正浓。
这宅子虽小,景致倒也不错,尤其是院子里的几株金桂养了有些年头,到这个季节,根本不需要特意去摘,只由风一吹,那香气便带得整座宅子都是。
顾攸宁颇爱这桂花味,昨日还和半夏等人摘了不少,这会李嬷嬷和扶风正在厨房做桂花糕。
又是一阵暖风拂过,顾攸宁抬头朝软榻去看,恍如天神般俊美的男子就坐在软榻上看着书,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扬起长眉看过来,“画好了?”
“没。”
顾攸宁笑着摇头,画画又不是写字,哪是这么快就能画好的?不过冷落了男人这么久,她倒是也不介意抽出一些时间陪人说说话,便撂下手中毛笔走过去。
坐到人身边,问他,“无聊吗?”
若说不无聊肯定是假的,好不容易得来一个假日,他连家都没回,便是想和她多相处,昨夜便想过要带她去哪玩了,可这个不解风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