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代,坐落在软榻上的女子低着头,抓着书本的细白手指恍如骷髅白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小丫鬟不明白是怎么了,想偷偷掀起眼帘看一看,却被侍棋挥退,“你先下去。”
“……是。”
等人走后,室内好像又恢复成原本的静谧,侍棋有些不安地蹲在顾婉身后,连句话都不敢说,可顾婉却没有沉默许久,她在一瞬地沉寂后,沉着嗓音发了话,“明日让四喜过来一趟。”
侍棋眼皮微跳,看着眼前纤弱的身影,似是张口想说什么,但想到姑娘近来的脾性还是低了头,轻声应道:“……是。”
翌日。
顾攸宁带着半夏出门。
东院离西院有些距离,加上顾攸宁也没有特意要打听的意思,自然不知道姬朝宗要登门的事。她今日是有事出门,不好让不认识的人跟着,和半夏在街口下了马车,佯装要买东西让车夫在这等着,而后便带着半夏另包了一辆马车往通贵巷去。
通贵巷只是一处最普通不过的居住区,虽然名字取得好,但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些下九流的人物。
等到一间民宅前。
戴着帷帽的顾攸宁由半夏扶着走下马车,让车夫在这候着,半夏上前敲门,并不是寻常的敲门,而是间歇地三下,再三下,门才被人从里头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看着站在外面的主仆二人,没有说话,而是让开身子请她们进来,待把门关好后,连忙屈膝朝顾攸宁请安,低头垂首,语气也十分恭敬,“小姐。”
“泰叔,你快起来。”
顾攸宁的脸上也不复平日的那副冷淡模样,亲自弯腰把人扶人起来。
等把人扶起来后,半夏适时说了一句,“泰叔,小姐不能在外面耽搁太久,咱们还是进去说话吧。”
顾泰自然应允,请两人往里头走,不大不小的一间民宅看着就不像是有人常待的样子,院子里杂草丛生,屋子里也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大概是知道顾攸宁今日会来,茶倒是早就备好了。
这会先给顾攸宁倒了一盏茶,而后顺着她的意思坐在了椅子上。
顾攸宁一向不喜欢喝茶,更何况今日是有事要问,哪会把时间浪费在别的地方?等人入座后便直言问道:“泰叔昨日着人送来的信里说有事发现,是不是……”
她一顿,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有些哑了,“查到了什么?”
面上的表情是藏不住的急切,就连覆在膝盖上的一双手也用力握着,力气大的连骨节都露出来了,可她却好似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
顾泰也没有隐瞒,“属下这次沿着宁阳关又走了一圈,还是没有大少爷的踪迹。”
听到这个——
顾攸宁脸上的神情微顿,这样的话她这三年已经听过无数次了,可每回听到,她还是忍不住伤心难受,有时候她也会想,是不是哥哥真的已经离世了?那次战火那么严重,或许哥哥也跟父亲一样死在宁阳关外了。
可是……
她覆在膝盖上的手忍不住微微曲起,尖锐的指甲用力压着腿上的皮肉,好似不知道疼痛一般。
她就是不信。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见不到哥哥的尸体,她就会一直找下去!
一直,一直……
找下去!
顾泰知道她心里难受,可他嘴笨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只好说起另一事,“但属下这次有其他的收获。”
果然,顾攸宁听到这话便顾不得再伤心下去,忙抬了脸问道:“什么?”
顾泰问她,“小姐可还记得从前将军身边的副将?”
顾攸宁想了想,开口,“魏庆武?”
“是。”
顾泰点头,脸色沉了一些,“当初魏庆武和将军一起战死沙场,他的家人闹得最厉害,夫人甚至还被他们推搡过。”
这些事,顾攸宁自然记得。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父亲是逆犯,甚至以为宁阳关大战乌恒,是他自己知道事情败露不敢回京,索性战败乌恒,带着长胜军长眠于宁阳关外。
事情传到京城的时候,长胜军的家属们顿时就闹了起来,全不顾事情真相如何,直接闹到了顾家。
他们完全不顾母亲的解释,就像疯了一样来声讨他们。
而其中闹得最厉害的便是那位魏将军的夫人。
魏庆武算得上是父亲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他原本不过是乡野农户的儿子,大字不识一个,只有一身蛮力,因缘巧合救了父亲,后来便追随在父亲身边。
此后两人一同征战。
他是个拼命的,很快就被父亲提拔到了副将军的位置,算是父亲的亲信。而他的夫人文香兰从前更是时常来家里,陪母亲聊天解乏,知道她喜甜,每次还会带来不少自己做的糕点。
那个时候,她唤她“文姨”。
后来文香兰撺嗦旁人一道来闹的时候,她恨过她。
她不明白人为什么可以变得那么快,前几日还抱着她说“我们阿宁真是越来越好看”的妇人转头就能厉声斥骂他们,可母亲和她说,不要去怪他们,他们也只是被悲伤蒙蔽了眼睛。
等他们想通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