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窗子关了起来。
呼啸的晚风全被阻隔在外面,刚才还有些寒冷的屋子陡然间就变得暖和了起来,而趴在桌子上酣睡着的顾攸宁似乎是觉得身上的那抹寒冷褪去许多, 原本紧抱着胳膊的手也开始稍稍放松了一些,就连先前紧拧的柳眉也变得舒展了许多。
姬朝宗就站在窗子边,低眼看她。
他站的这个地方离顾攸宁并不远,一只手臂的距离,走两步就能到,居高临下的角度倒是正好让他可以一览她的睡颜。
比起清醒时总是紧绷着的小脸,此时的她眉目要显得柔和许多。
暖色的烛火在她白玉般的脸上逶迤开一道艳丽的光芒,白日向下压着的唇角微微翘着,就连眉目也弯弯挂着。
鹅蛋小脸还没他的巴掌大。
皮肤雪白,鼻子很翘,嘴唇不厚不薄,是那种不沾口脂也正好的颜色,可姬朝宗最喜欢的还是她的眼睛,外勾内翘的瑞凤眼,眼睛黑白分明,好似藏着两颗星星在她的眼睛里,清醒时的孤傲、困惑时的天真,都一样吸引人。
“唔。”
趴在桌子上的女子似乎是要醒来了,她鸦羽般的长睫一颤一颤,紧跟着……姬朝宗最喜欢的那双眼睛也跟着慢慢睁了开来。
许是因为刚刚醒来的缘故,她还有些不大清醒,眼睛一眨一眨的,神色也有些呆怔,直到眼中映入了姬朝宗的身影,她在短暂的怔楞后,立刻就变得清醒起来。
忙站起身,看着人喊道:“大人。”
语气和神态又恢复成平日的模样,倒也不是那种不近人的清冷孤傲,而是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亲也不近。
姬朝宗眼中闪过一抹可惜,似乎是在可惜先前她那样柔软的模样太过短暂,可他面上却一点痕迹都不显,仍是从前那副矜傲的模样,闻言也只是没什么情绪的回应,“做什么?”
“您的画已经修完了。”
顾攸宁边说,边把桌子上的画递给他。
她今天一直待在府里等他,也是为了把这件事同他说。
姬朝宗早就猜到了,接过画也没看,就握在手里,然后抬眼看着她,“知道了,回去吧。”
对于这个反应,顾攸宁倒是没猜到,她以为姬朝宗特意损坏一副画给她,应该格外重视才对,而且……他这个意思,是结束了还是没结束啊?
“那……”
“顾攸宁。”
两个人同时开口,顾攸宁一呆,很自然的选择了闭嘴,也没说话,就仰着头看着他,等着他发话。
姬朝宗却没有立刻往下说,他目光定定地看着烛火下的顾攸宁,翠绿色的交领襦裙把她脖子显得十分修长,乌发雪肤、艳色红唇,活色生香,无处不夺目,而此时她正一无所知地望着他,带着困惑,倒是让她平添了几分乖巧。
还真是,
有些舍不得啊。
姬朝宗握着画卷的手一紧。
可也只是短暂的一瞬间,姬朝宗便在心底发出一声嗤笑,原本紧握着画卷的手松了些力道,看着人时的那张脸还是那样的矜傲,似乎永远目无下尘,“你欠我的,已经还清了。”
顾攸宁一怔,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
虽然有些诧异他的说辞与她猜想的不一样,可还是让她松了口气,面上不禁扬起一抹笑,是那种轻松自在的笑容,像是了却了一桩大事,同人说起话来也不似往日那般冷清,而是带了些绵软的调子,“那我先回去了。”
未听姬朝宗开口,她也不介意。
虽然没相处几日,但他的脾气,她也算是摸得差不多了,朝人敛衽一礼后就往外头走。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不知想到什么停下步子,转过身看着站在屋子里那个长身鹤立的男人,轻轻喊了一声,“大人。”
男人循声看去,看着顾攸宁并未说话。
“还是那句话,我很感谢您,或许对您而言,这只是随手之举,但对我而言……”停了下,顾攸宁又笑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在姬朝宗面前,露出这样不加掩饰的真诚笑容。
她就站在门边,仰着头,身后是漆黑夜色,而她迎着光,看着姬朝宗,眉目柔和,又说了一声,“这次真的多谢您。”
说完又朝人敛衽一礼,这才转身往外走去。
姬朝宗看着她脚步轻快的离开,看着她翠绿色的娇俏身影很快就被笼罩进了黑夜里,而他仍站在原地,暖色烛光拉长了他修长的身影,燃了一晚上的烛火发出噼里啪啦的跳动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发出很轻的一声嗤笑。
低头看着手里的画卷,而后握着它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杜仲和福福就在廊下,小蠢猫显然还不知道它的野主人已经离开了,正摊着肚皮躺在垫子上,大爷似的让杜仲给它顺着毛,看到姬朝宗过来,这才稍稍收敛了一些,凑到人跟前乖乖巧巧地喵了一声。
“主子。”
杜仲和姬朝宗打了个招呼,看到他手里的画卷,询问,“顾小姐走了?”
“嗯。”
姬朝宗谈性不佳,也没搭理福福,也没理会杜仲,径直往屋子里走去,直到走到门口的时候才留下一句,“明日让扶风回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