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顾攸宁抿着唇,声音也很轻。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里头,她不知道里头那个贵人是谁,也不知道那个贵人肯不肯见她,可她如今除了站在这边等没有别的办法,她甚至不知道里头那个人是不是跟她有仇。
若是……
想起这三年受到的待遇。
顾攸宁握着伞的手又收紧了一些,就算让她下跪,让她求他,也可以。
只要能找到谭太医。
她等得时间并不长,很快杜仲就出来了,“顾小姐,您……进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顾攸宁看错了,她总觉得男人这次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一些复杂,可她这会哪里有这个时间去想这些?脸上扬起喜意,谢过人便撑着伞进去,身后半夏自是也跟着要进来,却被杜仲拦在外头,“我家主子只见顾小姐。”
“这怎么能行?”
半夏白了脸,还不知道里头那人是男是女,更不知道是个什么身份,若是主子被欺负了怎么办?
顾攸宁也拧了眉,她抿着唇看身后的半夏,刚想开口就听杜仲说道:“顾小姐,我家主子说了,您若不肯便请回吧。”握着伞的手骤然收紧,她看了一眼杜仲见他没有转圜的余地,便只好和半夏说道:“你在外头等我。”
“主子!”
“没事。”
顾攸宁笑着宽慰人,“这里是佛门清净地,来的都是行善乐施的人,我不会有事的。”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话说得比其他几句要响一些,坐在屋子里的姬朝宗恰好听了个全,他长指夹着黑子,目光落在棋盘上,很轻的笑了下。
“世子。”
坐在他对面的谭邱皱了眉,“不如老朽先避开?”
姬朝宗神情闲适,闻言,似是想了一瞬,然后点了点头,“去吧。”其实让谭邱在也无所谓,不过,他突然有几分兴致,想逗逗那个小丫头。
行善乐施?
他可不是。
谭邱刚刚转出屏风从后门离开,外头就响起了杜仲的声音,“主子,人来了。”
“嗯。”
姬朝宗的声音是一贯的慵懒,他仍是那副坐姿,一脚曲着,一脚往前伸,握着黑子的手就搭在支起来的膝盖上,在满室沉水香的屋子里,他语气懒散地开了口,“进来。”
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禅房门窗紧闭,与外头的温度算是一个天一个地,顾攸宁先前在外头吹了好一阵冷风,陡然感受到这股子迎面而来的热意,她居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刚刚迈进屋子就听到门被人从外头关上,她心下一紧,刚想回头又想到这是自己的选择。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掀起眼帘往前看。
不同其他禅房,这显然是有人常住的模样,无论是屏风榻几还是桌子茶案都是万里挑一的物件,更不用说那鎏金镂空莲花炉里的沉水香价值千金。
顾攸宁从前家道还没没落的时候,也没这样奢华过。
看来的确是个贵人,就是不知道是谁?这满京城的贵人,她大抵都是认识的,只是这样喜好奢华,连在外头都要如此的,她倒是没见过。
这会外头天光并不亮,屋子里也不曾点蜡烛。
顾攸宁透过屏风只能隐约瞧见一个轮廓,是个男人,却看不清他的样貌,她垂下眼帘,弯下身子,用极尽谦卑的语气向人问安,“贵人。”
“唔。”
姬朝宗见惯她许多模样,书院里的肆意张扬,大牢里的可怜凄惨,还有上回在书斋和旁人对峙时的高傲冷漠……却还是第一次见人这般谦逊恭敬,兴致越浓,手撑着额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棋子,看着屏风那头的曼妙身影,懒懒出声:“何事?”
这个声音……
顾攸宁蹙了蹙眉,还是想不起在哪听过,便又垂着眼帘问:“请问您认不认识谭邱谭老前辈,我寻他已经很久了,倘若您认识的话能不能帮小女引荐下。”
屏风后的男人:“我为何要帮你?”
这便是认识了,顾攸宁心下一喜,也顾不得再去探究他的身份,高兴道:“只要贵人替我引荐,我……”她原本想说多少钱都可以,可想到自己如今荷包扁扁,何况能用得起沉水香的人哪里会缺那点银钱?
就像是突然被人点了哑穴。
在这几年,觉得自己已经能够撑起一片天的顾攸宁第一次没了法子,可她怎么肯让这样的机会从自己手上溜走?要是没有谭太医,那小满的身体恐怕真的……咬了咬牙,袖下的手攥紧皮肉,牵起一丝丝的疼意,可她却连眉头都不曾皱过。
“只要贵人替我引荐谭老前辈,您……”她咬牙,“您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姬朝宗把玩棋子的手一顿,脸上那股子懒散且漫不经心的表情也终于有了一些很浅的变化,似是没想到顾攸宁会这么说,他目光深邃地看着屏风后那个仍旧弯着身子的女子。
外头的雨还是很大,随着寒风轻拍轩窗。
屋子里却安静的很,不知道过了多久,姬朝宗终于开口了,“什么都可以?”
“是。”
“你。”
“什么?”顾攸宁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