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边那位矜贵骄傲了一上午的县主当场就激动地站起身,快步往前走去,更不用说其余那些世家子弟了,女儿家各个羞红脸,却又忍不住悄悄抬头去打探人,至于那些少年郎,更是蜂拥而上,高声喊着“六郎,你终于来了”。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姬朝宗。
他被一群人簇拥着朝他们走来,黑衣劲装,乌发高束,微微挑起的唇角自带三分笑,整个人显得慵懒且漫不经心……她从前只听过他的名,知道他是南阳姬家这一辈最杰出的郎君,在南阳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即便在京城,在众多世家皇亲面前,他也是最出类拔萃的哪一个。
她还听说见过他的女儿家都喜欢他,便是那些儿郎也都十分崇拜他。
这话,
她却不信。
女儿家们喜欢倒也无可厚非,听说那位姬六郎生得一副好相貌,又有着那样的家世,自然受人追捧,可儿郎崇拜?她只觉得可笑。
这世上哪里会有人真的心甘情愿崇拜旁人,尤其是同辈的人,只怕是表面崇拜,私下嫉妒吧。
就如顾攸宁。
拥有倾城的相貌,还有无与伦比的家世,这京城里排得上名号的谁不想同她相处?可事实呢?表面上姐姐长妹妹短,背地里却用尽恶毒的话……她不也是吗?
明面上她是顾攸宁温婉得体的堂姐,关心体贴,私下却也如那些人一样,深深地嫉妒着她。
可就在看到姬朝宗的时候,她突然就相信了,这世上的确有人可以让人抛却一切,真心实意的崇拜,当差距小的时候,你可以嫉妒、可以不甘……可若是差距太大,当你怎么都超越不了的时候,那么你除了心服口服,再没有其他的办法。
而那日——
她看着姬朝宗,第一次生出了臣服的心情。
那个男人踏日而来,像一道烈焰光芒刺进她的心里,从此,午夜梦回皆是他。
“姑娘……”
耳边传来侍棋的声音,顾婉屏住的呼吸终于恢复如常,她喘息一声,察觉侍棋还要张口连忙扯了下她的袖子,等人住了嘴,她又看了一眼山洞里的姬朝宗才拉着侍棋走了出去。
“你去找母亲,把这事与她说。”
侍棋从小跟着她一起长大,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耳听着身边人又说了一声“先不要通知姬家人”,她神情微变,看着顾婉,须臾才点了点头,而后提着裙子,冒着风雪朝寺庙的方向跑去。
顾婉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离开,而后才放轻脚步往里头走。
山洞里的男人似乎还在沉睡,根本就没有发觉到什么不对劲,可顾婉还是怕惊醒他,就连呼吸都放得很轻……等走到姬朝宗身边,她那颗很少波动的心已经控制不住快速跳动起来。
砰砰砰——
她甚至都怕自己的心跳声太响,会吵醒他。
心中日思夜想的郎君此时就在她的身边,可即便是触手可及的距离,顾婉也不敢做什么,她心里总是记着当年姬朝宗看过来的那一眼,仿佛至高无上的天神对匍匐在身边信徒的施舍。
她只能放轻呼吸,蜷缩地躺在他的身边。
却连他的衣袖也不敢沾。
……
顾攸宁也没想到今天这些僧人竟然这么难寻,平日随处都能瞧见,可今天,一直等她走到大殿前才瞧见有个小僧站在门外头。
看了一眼,大殿的门紧闭着,而那个站在门外的僧人小脸苍白,一副好似出了大事的样子。
看来,
他们已经知道了。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是她救了姬朝宗,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想着把那个僧人喊过来,可还不等她有所动作就听到身后传来四喜着急的声音,“姑娘!”
顾攸宁停下脚步,循声看去,见她身上、发上都沾了不少风雪又拧了眉,“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禅房等着我吗?”
四喜一副要哭的样子,听到这话,眼眶都红了,“奴婢开始是在禅房等您,可后来风雪下得太大,奴婢怕您出事就出来找了……”她委屈说完又忍不住问道:“您去哪了?我找遍整个寺院都没瞧见您。”
“我刚遇到一些事……”
顾攸宁一向怕人哭,四喜虽然不似半夏从小陪着她一起长大,感情也没那么深厚,但到底是自己的身边人,这会见她一副后怕不已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暖,放柔嗓音哄着人,“好了,别哭了,我不是没事吗?”
她边说边想拿帕子递给人,可摸了摸腰间才发现自己那方帕子不见了。
想到之前给姬朝宗掸过雪,顾攸宁拧了拧眉,估计是落在山洞里了,不过是方普通帕子,她也没放在心上,便同人说,“先把身上的雪擦擦,别冻着。”
四喜轻轻应了一声,握着帕子擦脸上的雪,想到先前她说的那话,又好奇道:“您刚刚遇到什么事了?”
“我——”
顾攸宁被人这么一耽搁,差点把正事都忘了,随口说了句“等下”便想招呼那个僧人过来,可还不等她张口就瞧见大殿的门被人打开,金台寺的法相住持领着几个黑衣人正从里头出来,而她身后,徐氏等人竟也都撑着伞要朝外头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哦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