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怎么这会才来?小姐不是让您早些回来休息吗?”
“夜里来了一个单子,耽误了。”半夏边说,边看了一眼顾攸宁的屋子,那边黑漆漆的,也不知是睡了还是人不在,“小姐睡了?”
“……在后院。”
七巧声音为难,“小姐拿了许多酒,她不准我打扰,我也不敢过去。”
半夏一听这话就皱了眉,但也知晓七巧劝不住她,便道:“你先去休息吧,我去看看。”
今夜月朗星稀,洒在院子里,即使不点灯也恍如白昼,顾攸宁就躺在一株梅树下的躺椅上,她身上盖着一层毯子,闭着眼,一手垫在脑后,一手握着酒坛,两只脚一晃一晃的,也不知是躺了多久,身上竟然已堆满了梅花。
她是真的好颜色。
从前名冠京城的美人,少时天真烂漫,经历了苦难之后反而让她有了那些娇养在闺中的女儿不曾有的气质,此时她就这样不妆不扮,随便一躺,也足够摄人心魂了。
半夏不知她是醒着还是睡着,放轻脚步,想替人把掉在地上的毯子捡起来,可还不等她有所动作,便听到顾攸宁哑着嗓音说道:“回来了。”
“吵醒您了?”
“本来也没睡着。”顾攸宁笑着往一侧让,又去牵半夏的袖子,“陪我躺一会。”
躺椅很大,足够她们两个人躺在一起,若是从前在京城的时候,半夏还会推拒,如今只是短暂的犹豫后,便脱了鞋子上去了,两个人躲在毛毯里,或许是相互的依偎让原本的寒冷也夹杂了一些温暖。
顾攸宁仰头看着头顶的天空,宣化的天空要比京城广阔许多,星星也要多上许多,她偶尔无聊的时候还会数星星……然后就想到从前跟姬朝宗也曾做过这样的傻事。
那个人从来都不喜欢这样的事,被她缠着闹着,没了办法只好陪着她上了屋顶。
最后自己反而不服输起来,硬要跟她争个对错。
可这天上的东西哪里能让他姬大人说了算?偏他霸道的很,不仅找来家里的下人让他们跟着数,翌日还特地去了一趟钦天监要问个清楚,他威风仪仪的去,走得时候黑着一张脸,差点没把钦天监的老头吓死。
想起这些事,
顾攸宁的眼睛不自觉又弯了起来,
可很快,那面上的笑意又褪了下去,她握着酒壶的手轻轻收紧,没去看半夏,仍是仰头看着天,声音又哑又涩,“你说,他也该成亲了吧。”
都一年多了。
她走得时候,听说他那个表妹喜欢他,他家里人也很中意,若不是后来曝出他们的事,只怕他家里人就要给他做主了。
半夏沉默一会,才轻轻道:“您若想知道,明日……”
顾攸宁笑笑,却不是先前那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而是掺杂了一些苦涩,“不用。”
他成没成亲,同她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了。
只是想着从前那个嚣张说着“怕什么,想做什么就做,左右有我替你撑腰”的男人,以后会抱着其他女人,和她说一样的话,做一样的事,她的心就像是被人用细细密密的针扎了一排。
“小姐……”
“喝酒吧。”顾攸宁笑着打断她的话,她从地上摸索了一壶酒,递给她,“我新酿的酒,还没取名字,你喝喝看,替我想想。”
“……是。”
顾攸宁想了几日,终于把新酒的名字想出来了,她有阵子没去酒肆了,这天见小满乖乖坐在家里看书,便让七巧给她叫了辆马车,打算去一趟酒肆,把新酒的牌子挂上。
走得时候。
七巧还替小满带了一句话,说是让她别忘了晚上的事。
她这几日过得糊里糊涂,根本不记得今晚要做什么,问七巧,她也只是摇摇头,轻轻道一句“小少爷说得神神秘秘,还不准我问”,顾攸宁抿了抿唇,看了一眼顾承瑞的屋子,想着左右过会小满也会来酒肆,也就没再这个时候进去打扰人看书。
从家到酒肆的这一路,外头十分安静。
从前这条路最是吵闹,今天这样安静,倒是令人惊奇,她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发现外头不仅安静,就连沿街的摊铺也都摆得十分整齐,甚至还有几个穿着官服的官员正策着马往城门口走。
“今天这是怎么了?”她问车夫。
“顾娘子还不知道?”车夫和她熟了,这会便笑着同她解释道,“京城来了位大官,咱们这边的几位大人都去接人去了。”
哦,
应该就是上次胡夫人说得那位京城大官。
跟她没什么关系。
顾攸宁点点头,也没多问,正好马车到酒肆前,她便捧着手中的酒下了马车。
而此时的城门口,几个官员站成一排。
领头的是当地知府詹泰初,他身后还有好几个县丞、同知,而身边站着的一个少年却是谈言。
谈言是代替他父亲来的。
其实这样的场合是不需要谈家派人过来的,毕竟按官职而言,这次来的那位大人还不如谈将军……可偏偏这人虽然官职不是顶高的,但身份特殊,谈家不敢抹他的面子,又不好自贬身份,便派了自己的独子过来。
也算是把面子做足了。
谈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