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她已经鲜少再去关注他。
说实话,苏旭觉得这遭恐怕九死一生甚至干脆十死无生。
即使有那么一线生还的机会,她也必须像在屠山地宫中那般释放自己。
面对平庸无能的对手也就罢了,在旗鼓相当或是更加危险的敌人面前,她真的无法顾及自己的同伴,甚至反而可能会伤害到其他人。
若是彼此交心的挚友或恋人,也许可以携手共同进退,最终坦然赴死。
虽然不知道韩曜如何作想,但她自己,绝没有丝毫想要和对方同生共死之心。
若是输了,她就连累了他,若是赢了,她说不定还欠了他。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很糟糕。
——而且早在她被魑灵王入梦,明白那桑树有报丧之意的时候,她就觉得第一种可能性较大了。
“素闻王上有先知之能。”
苏旭慢吞吞地说道,“那究竟是传言还是真的呢?”
两人相隔百丈之遥,旷野上风雪肆虐,昏天黑地,几乎望不见彼此的身影。
她微弱的语声仿佛都被吞没在暴风嘶吼中。
然而,对方还是听见了。
苏旭听到耳边传来一把温柔悦耳的男声,“仙君认为我缘何出现在此处呢?”
这样的对答本就是精神上的博弈。
对方这一句,意思就是他们并非追踪她的足迹而至,而是他早就预料到她会来到此处,故此直接守株待兔了。
倘若他真的能预见尚未发生之事,是否他们的战局结果也已然注定呢?
或者说,如果那结局对他不利,他恐怕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很难让人不这么想。
而一旦生出这种念头,必定会气势大减。
苏旭并未正式和这种等级的敌人对阵,地宫里的古魔算是一个,然而劫火附身的是疯狂的信徒,直接干架就好,也免去了这些繁文缛节。
她微微一哂,“那王上为何不曾预见到令郎之死?”
“此间万物皆如草木,春生秋死,此乃天命。”
九尾狐似乎并未动怒,声音还是柔和平缓,语调也没什么起伏,“正如仙君所言,求仁得仁,千岁万载与旦夕朝暮并无差别——他命该如此罢了。”
苏旭在他的话里听不到半分恨意,不知是他真的毫不动怒还是他修养太好。
“若非我另一个儿子唤起仙君的记忆,你也不能将他辨识出来,若非他早年对兄弟太过狠厉,笙儿也不会借机报复他,可见生死皆有成因定数,我看到又如何,看不到又如何呢?”
苏旭听得云里雾里。
等等。
这家伙的意思是,自己是被人唤起了那段六十年前关于幽山君的记忆,而且是被幽山君的仇人,也就是魑灵王的另一个儿子?!
“——夜雪阁阁主?!”
这是她唯一一个能想到的,在见到幽山君前认识的、修为高于自己的狐妖。
“怪不得当时我就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见我之后也说些乱七八糟的废话,原来这才是目的。”
魑灵王长叹一声,叹息的尾音袅袅萦绕在耳边。
苏旭知道那恐怕是默认了,“那王上现在又在做什么呢?如你所言,你今日杀我与不杀我,也都没什么差别了。”
“一朝不曾破碎虚空,就逃不出因果之缚。”
他似乎又轻轻叹息了一声,“仙君不日就会明白——我此来便是为你斩断这牵绊,自此之后,你我两不相欠,只是以仙君如今的本事,恐怕亦要使劲浑身解数方能逃脱。”
苏旭隐约听懂了,仔细想想却又觉得一团浆糊。
然而,一股本能产生的危机感倏然涌起。
仿佛一道凉意直直窜上脊背。
晦暗的夜幕之下,飞雪如海。
密集而散乱的雪花蓦然一整,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所牵引,化作无数道剑光似的冷芒,又仿佛千万点寒星,划破长夜激射而来。
鸟妖少女手中绽出一点耀眼的红色光芒。
她身形微动,一个呼吸之间,那一点星火似的微光已膨胀成巨大的火团。
滚滚热浪翻腾而起。
她劈手丢出了那团火球。
刺眼的焰光几乎点燃了枯槁的夜色。
崩裂的烈焰如有实质般飞散开来,不闪不避地迎上了冰雪凝聚的箭矢。
冰火相交之时,灵力亦然互相碰撞,甚至发出了连绵不绝的交击声。
无形的气浪在荒原上爆发开来,地面的积雪被震飞,如怒涛般向外层层向外扩散。
冰凌和霜花轰然碎裂成齑粉。
卷上天空的火浪也在溃散、然后渐渐熄灭。
苏旭心中叫苦。
表面上看,她选在此处与敌人交手似乎颇为不智。
因为这里本就是冰天雪地,适合这些冰属灵力狐狸的发挥。
然而,一来她不愿将这些人带入九州深处,届时动手太容易伤及无辜。
二来,她早就发现,妖族的力量在这地方会大打折扣。
譬如最初她一直昏昏欲睡,就是因为这九尾狐施法引她入梦,然而等到靠近埋骨之渊时,她已经完全不再受那种力量的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