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其实我也不信她以前会是那样一个人,倘若她真是被丈夫辜负了,却依然对人族有善意,我都不知道我能否做到——我小时候便有那种‘谁负了我就杀他全家’的糟糕念头。”
慕容遥似乎有些无语,“但你并未那样做过,若只是想想过瘾——那本是人之常情。”
苏旭失笑,“我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听你说出这种话。”
毕竟这小伙子还是挺正直的一个人。
她的头痛终于彻底好转,如今灵台清明起来,只消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个梦境,就并无大碍。
苏旭站起身来,“你如何与你的师弟师妹们失散了?”
“我遇到了一个双手缠着镣铐、下身被泡得烂浮肿胀的怪物。”
他停了停,“兴许是这里的囚犯,样子有些骇人,它被关在那一层地牢的最深处,在与它交手之后,我就莫名出现在了地面上,进到了城里。”
“啊,看来与我交手那人就是典狱官了。”
苏旭停顿了一下,“大概也是男宠之一,毕竟是个蛇妖——要不要一起去城主府邸看看?还是你担心他们?”
慕容遥欣然同意,“我们先前已约好,若是一旦走散,就尽量向外走,不要再单独深入。”
两人一同赶往白沙城中央。
慕容遥的灵力也不少,不用太过节省,直接展开身法随着前方的人在雪中狂奔,在残缺的屋脊和屋顶破洞间跳跃穿梭,避免了与地面上的骷髅们相遇。
城主府并非是一座楼,而是一片鳞次栉比的建筑群,玉石殿宇森罗恢弘,毁弃的楼台置于雪中,竟显出几分模糊飘渺的仙气。
正殿前堆积着几块碎石,石缝里甚至夹着几只枯瘦骨手,仿佛昭示着临死前不甘于命运的挣扎。
苏旭越过这块石堆,心中那不祥的感受越发鲜明。
“等等。”
慕容遥忽然拦住了她,“这里不太对劲。”
后者愣了一下,“你也感觉到了?”
慕容遥一怔,“我说不清,只是总觉得不对,师叔小心些。”
前方是一座空空荡荡的宽大正殿,中间有一处上方坍塌而造成的废墟,梁柱椽枋混乱地堆在一处,上方拱顶已经没了大半,空出一个巨大的孔洞,仿佛是被砸落的重物直接毁掉。
苏旭抬起头,通过那大洞望到了上层,在数十丈高的平台上,有个俊美的少年倚在玉石栏杆上,笑盈盈地望着她。
那人双手按着虚扶栏杆,下身的蛇尾一圈一圈缠绕在玉石之间,他的尾巴极长,从栏杆一直蜿蜒到旁边的立柱上。
少年微笑时唇边流出黑色涎水,并露出一对狰狞的獠牙。
“这个交给师侄你如何?”
苏旭放出了神识,“我感到了一道极强的灵压,让我去会会她。”
慕容遥似乎还想说什么,耳畔却骤然传来一声轻笑,先前那位于高处的蛇妖少年,竟闪身出现在他面前,如同树干般粗壮的蛇尾当头砸下。
他轻松地躲过去,只是身边的红裙少女已然不见踪影。
“……”
苏旭其实并不想这样离场。
她又一次被那莫名的力量拉走,周遭景物一阵天旋地转变幻之后,定格在一处落雪纷纷的观景天台上。
天台上并无墙幕,大风吹面而来,雪浪如海涛逆卷翻飞。
她的视线越过低矮的玉石围栏,望见万千残破的楼阁亭台轮廓模糊,笼罩在白沙似的风雪里,朦朦胧胧,渺远凄凉。
冰晶般的地面流离剔透,一块块砖石平整无缝,裙摆拂过,赤足踩上时传来彻骨寒意。
那股寒意尚未侵入经脉冻结灵力,就自行被她身躯散发的热意融化了。
前方的围栏上有一个人。
她迎风而坐,一头浓密青丝却安静垂落在腰间,披着一件轻薄的雪色纱衣,水袖外露出一双纤白素手,骨肉匀称。
苏旭迟了一瞬才注意到这人的存在,她一时不能分辨对方是忽然出现,亦或是早就等候而只是没让她发觉。
“……城主?”
她不太确定地道。
女子微微侧过头,露出半阙明丽的侧颜,并投来似嗔含怨的一瞥。
那一刻,苏旭只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女子那双水眸秋波荡漾,鼻梁秀挺,唇瓣樱红,仿佛雪雕玉塑的假人,在这妖魔乱舞的地狱里,美好得全然不真切。
最惹人注目的是,她那散碎的额发间,竟生出一对雪白的犄角。
圈圈横嵴缠绕,又在上方分叉,宛如绽开的繁盛花树。
“苏仙君。”
她嫣然一笑,明明容貌褪去了少女的稚气,开口时却带点纯真娇憨的味道,“你明明也是妖族,为何他们要这样喊你呢。”
苏旭才知道对方听到了先前的对话,或者说,整个白沙城无论天上地下,兴许发生的事都瞒不过对方。
从某种角度上说,她们之间的交手已然开始了。
精神境界的比拼亦是一种方式,通常以言辞为武器,若能挫得对方锐气,便是微微胜了一筹。
苏旭不清楚对方是否在玩这套路,但她知道自己最好别被牵着鼻子走,“城主明明是爱民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