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个年轻的男人在桥边等候,见他走近不由看了过来。
陆家修士双目射出痛苦之色,然而口中却不受控制地问道:“敢问可是太山君和曲山君?”
两人面面相觑:“?”
他们如何也想不到一个人族修士上来就能看破他们的身份。
他们对方才那场谈话、以及瞬息间结束的屠杀一无所知。
“阁下有何贵干?”
陆晚疑惑地道,“若是要打架寻仇,我们不会拒绝,只是需得换个地方。”
修士并不搭理他,径直将方才那些话重复了一遍,却只字不提那白裙女人。
他不提,不代表另外两人就意识不到。
毕竟忽然走来一个人,张口就说了这等隐秘之事,而且神情痛苦且绝望,恐怕是受人驱使操控的。
他们这么想着,还来不及问出什么——
修士体内灵力倏然变得暴|乱狂躁,接着肆意流窜冲撞。
他整个人原地爆裂开来!
陆晚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这人竟是爆体而亡了。”
“显见有人控制了他,让他向我们传话后就自尽。”
何昔沉声道:“给陆家传信之人,你怎么看?”
“大师姐好像说过,当年师尊收她,特意为她遮掩了身份,整个万仙宗没有谁知道她的来历,许多人猜测她是雍州或是青州苏家的子弟,只那些世家起名都要排字辈,所以有人猜她是被改了名,有人猜她是外室之女,只能继承姓氏,不得入族谱的。”
陆晚想了想,“我猜要么是六夫人,要么是凌家的其他人,总之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们。”
何昔哼了一声。
他向来对这些规矩嗤之以鼻,“你还唤他师尊?”
“哦,有时喊习惯了。”
陆晚扶额道:“还记得大师姐说过,韩二狗在师门行九么,谢无涯似乎依然认你我这两个徒弟——”
“惺惺作态。”
银发青年冷冷道:“你我为何会被逐出万仙宗,还不是他派我们去参加那除妖的任务?当时大师姐百般阻止,他只说我们需要历练,不能整日被她拴在身边——他早就知晓那所谓的妖窟里只是一群老弱病残,他也知道你我既不会参与屠杀、也不会袖手旁观。”
陆晚听着听着神情也渐渐沉下来。
“不错。”
他冷笑一声,“他是故意的,他其实是想救那些无辜的妖族,所以才派了你我前去,然而以他的能耐,想解决此事再容易不过,我都能随便想出十个八个方法,他只是借此将你我赶出去罢了。”
两人沉默片刻。
“还是说说方才那人吧,”陆晚叹了口气,“究竟是谁控制了他,竟还知道你我的身份?”
“那人是慢慢走过来的,他并未蓄意隐藏,我们却感觉不到他的灵压,听他所言,他应当还有同伙,可见控制他的人本事极大。”
“大师姐的灵压依然在山上,显见她没事。”
“……”
苏旭依然跪坐在坟前。
咝咝啦啦的烧灼声中烟雾缭绕,雾气一缕缕袅袅升腾而起。
灰白的纸钱碎裂开来,飞灰宛如凋零的残蝶。
坟山上石碑林立,古墓累累,山道上芳草萋萋野花烂漫,松柏碧波悠扬,在风中漾出涟漪。
她站起身来,垂眸望着墓碑上的名字。
恍惚间,苏旭忆起很多很多年前的事。
那时她还不到十岁,已经掌握了化为妖身,可自由变幻,且羽翼渐丰,就开始跌跌撞撞学着飞翔。
父亲深谙许多修士垂涎妖族皮毛骨血,故此每回定居,都会特意选择那些没有门派世家驻扎的城池,还常常告诫她,除非当真有生命危险,否则不能在人前变化。
——其实不需要他翻来覆去地说,苏旭早就知道,一个人但凡表现出异样就容易受到迫害。
这世上有太多愚蠢且无能的闲人,只得通过排挤辱骂他们眼中的异类而获得成就感。
她自小就见多了这样的人。
那时,她化成妖身从家里偷偷飞出去,穿过一条条喧嚣热闹的街道,掠过一片片碧瓦飞檐的屋脊,自由自在地随风而行,累了就在树梢枝头歇息。
偶尔,她也会去秦楼楚馆的窗口处,看着父亲教里面的姑娘拉弦唱曲儿。
楼阁里香雾叆叇,粉脂金影晃眼,少女们身着彩衣,发间珠钗熠熠,垂下点点流苏,莹白的手指掠过琴弦,小调婉转悠扬,拖着一波三折的尾音。
有一日,她飞累了在树枝上休憩,心中倏然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抬头一看,竟有数道彩光从天际掠来,直接飞入了城中。
苏旭知道那是修士的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