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的宫女都拎着宫灯,六皇子清楚地看到裴皇后目中一闪而过的恨意和憎恶。
“不要去裴家。”裴皇后没有掩饰自己对裴家的厌恶,声音冷冽:“也别和永安侯太过亲近。”
为什么?
六皇子很自然地问出了口:“永安侯是母后的兄长,也是我的亲舅舅。母后为何要这么说?”
裴皇后和六皇子对视片刻,缓缓说道:“他为人如何,端看他如何对二皇子,如何对裴璋,如何对裴绣,就可见一斑。”
“他是本宫的兄长,本宫照样要说一句,本宫生平最厌恶这等人。”
“小六,你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主见,不会轻易被人蒙蔽左右。你自己睁大眼睛看着,有些人不可亲近。”
第五百三十九章 立储(一)
他早就察觉到,母后对娘家并不亲近。往日永安侯夫人时常进宫请安,自容表姐进宫做了太医之后,裴皇后几乎再未宣召过娘家长嫂。提起永安侯时,也异常冷淡。
刚才这一番话,更是将裴皇后的心意彰显无疑。
裴皇后深深地厌恶憎恨永安侯。
为什么?
似有一团浓厚的迷雾在他眼前。他似乎隐约看到了些什么,又似什么都看不清。在他心头汇聚成疑云。
不过,裴皇后也不肯再多说了,缓缓迈步向前走。
六皇子只得将心里的疑惑按捺下去,陪着裴皇后在园子里走了一圈。
……
隔日,六皇子从上书房出来后,独自去见程锦容。
杜提点去了长乐宫,为寿宁公主看诊。太医当值处只有程锦容一人。六皇子迈步而入的时候,程锦容正聚精会神地低头看着手中的医例。
听到脚步声,程锦容抬起头来,然后略有些意外地起身相迎:“殿下怎么来了?”
六皇子早已被当成未来储君教导,每日课业繁多,又要伴驾,几乎不得闲空。她时常在御前和六皇子碰面,不过,六皇子已很久没私下来找过她了。
六皇子显然有些心事,冲程锦容笑了一笑:“容表姐,我想和你单独说会儿话。”
程锦容心念微转,已猜到几分,含笑应道:“好。”
不等程锦容吩咐,一旁伺候的宫女便已退了出去。
程锦容没急着询问,拎起茶壶,为六皇子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药茶:“这是枸杞菊花茶,有清心去燥明目之效。殿下喝一杯。”
六皇子笑着道谢,接过喝了一口。
或许是药茶真的有清心去燥的效用,也或许是在程锦容身边他就格外安心之故,他略显混乱的心绪很快平静下来。
半杯茶入了口,程锦容才轻声问道:“殿下今日似心情不佳,是因为永安侯吗?”
六皇子深深看程锦容一眼,不答反问:“容表姐,我一直很奇怪。你自小就在永安侯府长大,永安侯对你有养育之恩。为何你和他这般疏远?提起他,只有永安侯三个字,我从未听你喊过一声舅舅。”
“你在及笄前三个月搬出裴家,回了程府。之后便再也没踏过裴家的门。”
“你和裴璋表哥青梅竹马,本该是天生良缘。可你毅然和他一刀两断。当然,贺校尉家世人品武艺更出众。你和贺校尉也是天生一对。我只是奇怪,你到底为什么,这般决然地和裴璋决裂?”
“容表姐,这些疑问,一直在我心底。你从来不提,我便也不问。今日,我张口问你了,你能告诉我吗?”
程锦容:“……”
看着那双黑亮澄澈的眼眸,程锦容什么谎话都说不出口。
可是,残忍又可怕的真相,又怎么能告诉他?
程锦容抿紧嘴角,目中闪过复杂又矛盾的痛苦。
久久无言。
六皇子就这么安静又固执地看着程锦容,等着一个答案。
程锦容终于移开目光,低声道:“殿下,我不想骗你。”
六皇子竟也没觉得意外,喃喃低语道:“你不想骗我,可是,你也不肯将实情告诉我。对不对?”
程锦容眼眶微热,鼻间泛酸:“是。我不能说。”
我怎么能告诉你,你的亲娘也是我的亲娘!
我怎么能告诉你,你的出生是一场无人期待的意外!
我怎么能告诉你,你一直活在一个弥天的谎言之中!
从六皇子的角度,能看到程锦容泛红的眼眶,还有目中掩不去的难过哀伤。六皇子只觉得有千斤巨石,沉沉地落在了他的心头。
又过了许久,六皇子才道:“不能说就不说了吧!只要你是真心对我,母后也是真心疼惜我,就足够了。”
程锦容鼻间酸意更浓,强忍着落泪的冲动,转头冲六皇子一笑:“殿下别多心多想。都是些陈年旧事,和殿下没什么关系。”
所以,这些陈年旧事,一定和他极有关系了。
六皇子心里默默想着,挤出笑容:“没关系就好。”顿了顿,又将昨日事情说了一遍:“……永安侯时时处处示好,张口就邀我去裴家。母后让我别搭理永安侯,更不可去裴家。”
程锦容不假思索地接过话茬:“皇后娘娘这么说,一定有娘娘的道理。你就听娘娘的吩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