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京城的小小姐来信,公子都是满心欢喜,少说也得将信反复看个十数次。这回是怎么了?为何一脸异样?
川柏自少时起伺候程望,主仆相伴二十年,情意深厚。私下里说话,也没那么多规矩。很自然地张口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小小姐在信里说什么了?”
程望显然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心神恍惚地说道:“锦容说不想嫁人。还说,裴家写信来提亲,我绝不能应。”
川柏:“…”
川柏也被震住了,脱口而出道:“小小姐和裴家表公子不是青梅竹马两情相许吗?怎么忽然又不愿嫁了?”
这门亲事,虽未挑明,彼此却心有默契。
往日小小姐来信,提起裴璋来,也是一口一个表哥。
怎么忽然间就不肯嫁了?
程望也想不通,低头将信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可看来看去,也未能从字里行间窥出缘由。
“公子打算怎么办?”川柏小心翼翼地问道。
程望定定心神,缓缓道:“我不知锦容为何忽然有此念头。不过,她既是不愿,我这个当爹的,自要依着她的心意。”
锦容想做女太医,去太医院考试便是。
锦容不想嫁裴璋,那就不嫁。
“川柏,取纸笔来。”程望吩咐道:“我要写信。”
川柏应了一声,取来纸笔。
程望略一思忖,先写了一封信给兄长程方,请兄长多多照拂程锦容。然后,又写了回信给女儿。
这一封信,写得格外长,足足写了六页才停笔。
“趁夜将信送出去。”程望将两封信给了川柏,川柏点头应下。
粥已经微凉。
程望喝了半碗,上榻闭目,久久难以入眠。
……
隔日凌晨,天刚蒙蒙亮,永安侯的亲笔书信就被送入程望的手中。
前来送信的,是永安侯府的亲兵。送信的亲兵日夜兼程赶路,一脸疲累,强打起精神奉上书信:“这是侯爷的亲笔书信,请程姑爷过目。”
程锦容前一日来信,永安侯隔日就来了信。
程望将心里的疑惑按捺下去,不动声色地笑道:“你一路奔波辛苦,先去帐中歇一歇。待我看信后写好回信,再命人去叫你。”
亲兵恭敬退下。
程望默然片刻,才拆了信。
不出所料,永安侯这封信果然是来提亲的。
“……锦容在裴家长大。我这个舅舅,对她视如己出,疼爱备至。如今锦容已长大成人,生性温柔,善解人意。阿璋和她青梅竹马,彼此熟悉,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亲笔写信提亲,想来妹夫一定会点头应允…”
“日后锦容嫁为裴家妇,我会为阿璋请封世子,锦容就是世子夫人。衣食无忧,安享富贵。阿璋敢待她有半分不好,不必你说,我第一个便饶不了他……”
永安侯位高权重,不容人拒绝的口吻在字里行间透露了出来。言语中已将程锦容视为裴家妇。
有了程锦容的来信,再看这封信,程望忽地满心不快。
借住裴家怎么了?难道就要将锦容嫁去裴家不成?口口声声说视锦容如己出,又何尝不是挟恩图报?
怪不得锦容不愿嫁。
想来,这些年寄人篱下,锦容心里总是委屈的。
程望没怎么犹豫,很快提笔回信。信中先是对舅兄多年来的照拂表达了谢意,然后,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提亲之事。
理由也是现成的。
家世门第不想当,不敢高攀。
程望刚写完回信,川柏就神色有异地来了:“公子,国公爷打发人来相请。”
川柏口中的国公爷,正是平国公贺凛。
程望医术精妙,不但擅长外科医术,大方脉等科同样擅长。军中的武将们生病,都是打发人来请程望前去看诊。
平国公正值盛年,身体健壮,坐镇中军,极少亲自领兵上阵,平日也很少生病。
今日一大早就打发人来召他前去,莫非是平国公生了什么恶疾?
……
程望不敢怠慢,立刻前去中军营帐。
平国公所住的营帐,位于中军将士营帐的中间,前后左右被重重围住。几百名亲兵分三班,日夜轮守,戒备森严。普通军汉,根本不敢靠近。军中一众武将,没有平国公传召,也不能随意踏进营帐半步。
程望应召前来,按着惯例,要全身搜查一遍,不得带任何利器冰刃。
这也不是针对他。就是大将军贺凇进主将营帐前,也得全身搜查。这是军中惯例。
奇怪的是,今日竟未搜查。前来相迎的亲兵,显然得了叮嘱,对程望格外客气有礼:“国公爷有令,不得对程军医无礼。请程军医进营帐!”
程望:“……”
他只是区区六品医官而已,今日怎么忽然受到此等礼遇优待?
事有反常必为妖!
程望心里莫名戒备起来,微笑着道了谢,进了营帐。
主将营帐,自不是程望的住处能比。既宽且阔,前后隔开。睡榻之处如何,外人不知。入目所见的,便足以容纳百人。
军中五品以上的武将,齐聚在此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