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心急,眉眼冷厉,言辞峻烈,口不择言起来:“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作什么春秋大梦?还舍不下这荣华富贵?”
“拂拂。”袁令宜急得额头冒汗,“你别闹了,快随我们走吧,叛军入城,岂是小事。”
拂拂往后倒退了一步,苦笑着摇了摇头:“袁姐姐,你走吧,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就算今日死在这儿也不后悔。”
“拂拂……”袁令宜怔住了。
突然意识到少女是认真的,她并不是率性而为。至少陆拂拂她眼里闪动着冷静与无畏的光芒。
牧临川那小暴君值得她白白送死吗?
袁令宜想不通,沉默半晌,知晓一时半会儿劝不住她。她与方虎头的性子大不相同,出生世家,行事更为细致周到,所思所想也比旁人要深。
此时不是再纠缠下去的时候,再拖下去三个人都走不掉,袁令宜咬咬牙,不再啰嗦,拽住了方虎头,又看向拂拂,涩声道:“那你多多保重。”
眼看方虎头与袁令宜离开,深吸了一口气,拂拂飞快关上门,冲到了矮柜前,翻箱倒柜地翻出了一件宫婢的服饰换上,又捞起了一只早已准备好的包袱。
胡乱理了理散乱的鬓发,拂拂这才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
自嘲地笑了笑。
出息点儿。
好了好了,不能紧张,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深吸了一口气,拂拂猫着腰儿,抱着包裹悄悄地从侧门溜了出去。
好在永巷地位位同于冷宫,鲜少有兵士到这儿来,即便看到她,只当她是个普通的小宫女,也不欲多费心神与她计较,就这样放她过去了。
牧行简打进来,定要先去牧临川的寝宫,此时,昭阳殿内外重兵防守,拂拂也不敢进去。只在外围远远地看了几眼,见这些兵士们神情凝重,心里顿时就有了计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昭阳殿。
看这些兵士的反应,就知道牧临川那小暴君不在昭阳殿里了,问题是现在王宫里这么乱,她也不知道牧临川究竟跑到哪儿去了。
拂拂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王宫里四处乱转,一颗心高高提起,就是不见牧临川的身影,气得鼻子差点儿都歪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到处乱跑。
“陛下呢!”胡乱逮住一个内侍,拂拂大声问。
内侍一脸惊恐地看着她,明显是已经吓破了胆,连连摆手说自己不知道。
拂拂:……
她甚至有理由怀疑这内侍吓得根本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无奈之下,拂拂只好放开了他,让对方收拾金银细软跑路去了。
心里“蹭蹭”升起一股无名暗火。
都是这小暴君平常不管事。宫中这些宿卫亲兵、苍头官僮早就被上京的微雨燕飞,靡靡歌舞摧折了心志,软成了秦淮水。
此时威赫肃杀的荆州铁骑一入京,这些人早就被吓破了胆,叛军一打进来,竟然连个像样的反抗都没有,如树倒猢狲散,全都奔着逃命去了。
这样的素质,不亡国真是有鬼了。
她现在简直是在跟剧情争分夺秒。想到原书里牧临川的结局,拂拂不由生生打了个哆嗦。
牧临川在原书里死得非常惨,简直可以说得上是作者在报复社会。
男主牧行简攻破上京之后,下令牧临川头值千金,邑万户,亦可凭借身上各肢体论功行赏。
当牧临川被发现后,一众兵士一拥而上,将其大卸八块。最后正如楚霸王项羽一样,被乱刀分尸,甚至还出现了为抢得牧临川遗体而自相残杀的闹剧。
牧行简全无兄弟之情,其狠辣果决的一代枭雄气质使人胆寒。而牧临川,这颍秀漂亮,简直是会聚天下之灵气生成的少年天子,最终被乱刀分尸的下场,也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有陆拂拂这个变数在,拂拂当然不可能坐看牧临川这小暴君被人切成好几段。
……
砽蹬蹬的马蹄声如雷鸣。
数千荆州铁骑在牧行简的带领下,自宫门长驱直入。
夜色已深,空中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长刀铠甲被水洗的发亮。
牧行简手勒缰绳,轻“吁”了一声,在宫门前站定,环视了一圈手下众宿卫亲兵。
马蹄轰隆隆,奏和成一支肃杀雄浑的鼓点,激起雨花飞溅,冲淡了地砖上残留的血迹。
此时一白发老将翻身下马,捻须高声询问道:
“殿下,那小暴君究竟是杀是留?!”
此人名唤陈郸,有神力,能轻而易举拉三石弓,力能扛鼎,随牧行简一路南征北战,随侍军前,很是得其信赖。
牧行简眼睛眨也未眨,沉声说:“杀了。”
又调转马头,环顾了一圈在场诸亲兵,沉而有力道:“我在此与诸公做个约定。今日谁若能取的牧临川项上人头,赏千金,邑万户,若得其一体,也必加官封爵。”
此话一出,士气大振,喊杀声震天。
雨水将战马长鬃冲刷得油光发亮,肌肉线条在火把的映射下,起转承合,锋棱尽显。
牧行简亦在此时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踏入了哀鸿遍野的王宫中。腰上佩剑与身上轻甲相撞,交织出珠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