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天道不公,更恨自己卑贱之躯,却对别人的道侣心生贪慕妄念,这才陷入这般可笑境地。
容祁胸腔剧烈起伏,唇色发白,头痛欲裂的感觉愈发明显,仿佛有一只大手在他脑海中撕扯,要将他撕成两半。
他无法继续练下去,便猛地转身,准备回屋。
穿过月洞门,看到灰白影壁前面,摆着一盆盆的须须草。
想到自己恢复记忆之前,为了学那虚渺剑仙束发的方式,半夜三更跑出来,一遍遍地用绳子缠须须草。
何其愚蠢可笑。
容祁脸色愈沉,将须须草全部毁成了碎渣。
闻人缙再怎么惊才艳绝又如何。
他就不信,他会连一个死人都争不过。
裴苏苏正在处理碧云界的事情,听人禀报说容祁求见。
她微抬起眼,问道:“穿的白衣?”
小妖小心地看了眼她的神情,犹豫道:“穿的……黑衣。”
裴苏苏便明白,他心里仍不服气。
“不见,让他回去。”她沉下眉,冷声道。
“是。”
“大尊事忙,让您先回去。”
小妖站在容祁面前,战战兢兢地回禀。
对上后者阴戾冷鸷的眼神,他更觉后背冷汗直冒,心生惊惧。
容祁眸光不明地往殿内看了一眼,未发一言,转身离去。
萦绕在周围的煞气散去,小妖这才觉得松了口气。
他心下觉得奇怪,明明之前尊夫清冷出尘,怎么这几天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不仅整日练那些阴毒的招数,变得阴晴不定,更是浑身都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阴森气息,让人打心底里觉得脊背发凉。
怪不得大尊会不喜。
就连他也觉得,还是之前的尊夫更好一些。
从裴苏苏那里离开,容祁阴沉着脸往外走。
既然她非要逼他做什么闻人缙,那他还不如回魔域,早日恢复实力,到时直接将她抢回自己身边。
待他恢复魔尊身份,想要什么东西得不到?
可越往外走,容祁眉间戾意就越重。
走到最后一道门前,他停下脚步,手掌蜷握。
若真的走了,他就再也别想以闻人缙的身份靠近她。
即便将她带回魔域……
容祁在原地停留许久,痛苦地闭上眼,心中涌起酸楚。
到底是没有迈出最后一步。
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禀报给裴苏苏。
裴苏苏听了依旧没什么反应,只冷淡说:“他若想离开,不必阻拦。”
弓玉看出她心中堵着气,待小妖退下,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时,忍不住劝道:“大尊,人的性情并非一成不变。莫说是百年,即便数月不见,都有可能性情大变,完全换了个人似的。”
“我也不是非要强求他与从前完全相同,分毫无差,”裴苏苏放下手中东西,“只是他如今这般脾性,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近段时间,容祁的种种行径,让她觉得陌生之余,甚至升起了淡淡的排斥和不喜。
“属下觉得,尊夫本性应当并非如此,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所以故意与大尊您对着干,等他想开了就好了。”
“但愿吧。”
弓玉来找容祁的时候,他正独自一人坐在院中,不知在干什么。
望着他挺拔清瘦的背影,弓玉弯腰行礼,“尊夫。”
容祁低眸,依旧专注地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冷声问:“她让你来的?”
问出这句话时,声音中藏着的希冀,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并非。”
心顿时一凉。
容祁眸中划过戾意,压下烦躁,耐着性子硬邦邦道:“请回。”
“我有关于大尊的事情要说。”
弓玉说完,就见黑衣少年停下手里的动作,微抬起头。
他依然没回头,但弓玉知道,他一定在等着自己开口。
“尊夫可还记得,九转逆脉丹?”
容祁淡漠应了一声,“嗯。”
“九转逆脉丹需要一味主药,名叫断元竹,尊夫可知道是何物?”
容祁将右手拿着的东西放到旁边的石桌上——那是一柄黑色小刀,刀刃沾了血迹。
“是何物?”
他执掌魔域万年,还从未听说过这件东西。
“其实,断元竹并非药材,而是——渡劫期修士才有的神元骨。”
弓玉话落,就见少年脊背瞬间僵直,尚未来得及收回的右手悬在半空。
他不再开口,静静等着容祁回过神。
院中一时寂静,只剩风声。
过了许久,容祁才眨了眨眼,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敢置信道:“神元骨?”
他早已迈入渡劫期,自然知道神元骨意味着什么。
弓玉点了点头,“没错,大尊为了让您能够重新修炼,选择放弃妖王之位,生生抽出自己的神元骨,亲手斩断了成神的希望。”
如遭当头棒喝,容祁呼吸停滞,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只知裴苏苏为了炼制九转逆脉丹,付出很大的代价,连人形都无法保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