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这段恩怨。
霍小小提着小竹篮,捏着袖中刀,一步步走进观竹院时,几乎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情。
小沙弥打开院门,却留在门外,朝她行了一礼:“施主请进——”
霍小小刚走进门,就听得院门在身后关闭,她惊了一下,咬咬牙,还是硬着头皮朝禅房走去,走到门前,刚敲了一下门,那房门竟然未曾关严,吱呀一声就应手而开,她看着门里的竹榻上,两个盘膝对坐,正在下棋的人,手里的匕首当啷一下掉在了地上。
“使君?!”霍小小难以置信地看着方靖远,再看看他对面坐着的本寺主持心智大师,脑中一片混乱,“怎么会是你们……”
“那你以为会是谁?”方靖远压根不会下围棋,跟心智下棋,纯粹以五子棋的形式在捣乱,好在心智对棋局十分佛系,才能随着他乱来,“怎么见了我,连刀都拿不稳了?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霍小小啊!”
霍小小当即跪倒在地上,也不敢捡起匕首,只是生硬地说道:“属下收到消息,有金国奸细藏在寺中,方才前来打探,却不想是使君和主持在此,冒犯之处,请使君降罪,属下认罚。”
方靖远将手中棋子扔在了期盼上,轻哼一声:“到现在,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棋子落在棋盘上,滴溜溜地转了个圈,滚出了棋盘,跌落在地上,正正好滚到了霍小小的面前,她低头正好看到这枚雪白的棋子,听着那棋子落地的声音并不大,却如同一块巨石砸在了她的心尖。
“属下……不懂……”
方靖远叹口气,说道:“你的脸上伤疤褪去,恢复容貌后,就没照过镜子吗?见过完颜雍的可不止我一人,就算大宋见过的人不多,可金国人呢?你真以为,看见你这张脸的人,会一点儿也猜不到你的身世?”
“我只是不说而已,因为对我们而言,你是霍小小,是霍家的女儿,九郎的妹妹。对那人而言,你不过是一次风流放纵后的产物,根本谈不上什么亲情,真正给予你生命,养育你长大的,才是你的亲人……”
“我……”
霍小小被他揭开了心事,震撼之余,已扑倒在地上,泣不成声。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哪怕恢复容貌后,她也努力扮丑,刻意地减弱自己容貌上的特点,甚至有时候看到自己越来越像那人时,都恨不得再毁去这张脸。
可她看到霍千钧每每欢喜地看着她脸上的伤疤变浅变淡,渐渐恢复美丽时,比她还要欢喜的模样,看到旁人见到她时不再似从前那般惊恐和厌弃的模样,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自毁。
结果终于还是暴露了身世,不光招来了燕京的人,还被方靖远当面拆穿。
“请使君恕罪,是我欺瞒大家,只是我本来想自己解决这件事,本不想惊动使君和岳将军……”
“呵呵,是啊,不惊动我们,自己来杀了那个金国来使,你以为便无人知道你的身世了?”方靖远摇摇头,说道:“他们能来第一次,就能来第二次第三次。只要拿捏着你的把柄,就一定不会放弃你这枚棋子——哪怕当初你根本是他们的弃子,现在看到你到我身边如此近的地方,怎么可能放弃借你之手要我的人头的机会啊!”
“使君恕罪,小小绝不敢冒犯使君,”霍小小大惊,急忙说道:“便是我自己死了,也绝不会伤害使君一分一毫!使君若是不信,我……”
她的视线刚落在地上的匕首上,伸手一把拿起来就朝自己心口戳去,刀尖尚未刺入衣衫,就听“叮”的一声,一枚棋子正好打在匕首上,震得她手一麻,匕首脱手摔落在地上。
“善哉善哉,这位女施主又何必心急,使君既然肯说出来,自是相信你不会如此做,你若是自伤其身,才是误了使君好意啊!”
出手的正是心智大师,依然端坐在榻上,只是手中的棋子已然不见,慈眉善目地看着霍小小,接着说道:“老衲观你是否极泰来之相,若能解脱此心,日后必然大有作为,还请女施主三思而行!”
霍小小呆呆地看着他,忽地苦笑一声,泪如雨下。
“否极泰来,我先前抽到的就是下下签,我从来就没敢信过自己的命。可为什么老天爷就是不肯放过我?我一次次想摆脱,他偏偏要如此捉弄我……”
“咳咳!”方靖远白了心智一眼,本以为说说佛偈算个命能解开霍小小的心结,可没想到这可怜的孩子竟如此倒霉,百里挑一的下下签都抽中了,只得他出面说道:“不信命就对了。你想想,如果一个人一出生命运就早已注定,那是不是就可以躺着什么都不做,等着命中注定的富贵贫贱从天上掉下来?当初霍姨若是认命,就不会有你。你若是认命,又怎会有现在?”
“命运越是捉弄你,你就越是不能认命,随它摆布,才会越过越糟。”
“你的命运,本就该由你自己掌握,就如同你今日带刀而来,想要杀了那个企图要挟和摆布你的人,那为什么不能好好告诉我们,相信真正关心你的亲人,和我们一起去面对和解决问题,而不是屈从于命运,甚至不惜为此而送命……”
“你可曾想过,若是今日我没来,你杀人未果,甚至赔上了自己的性命,让霍九郎知道了,又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