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下渗入泥土,也不会流散开来,反而形成一条黑色的长蛇,拦在了那些手持木棍的流民面前。
只要他们再向前一点,就会踩在上面,届时……
完颜廷勾起唇角,想起第一次见识到这种武器的厉害之处时,那个沾上这些黑油的人浑身起火,水泼不灭,生生惨叫着被烧成枯骨的模样,不禁露出残忍的笑容。
十步、九步、八步、七步、六、五、四、三……
流民们忽然停下脚步,用力地将手中的木棍投掷出去。
他们没有锋利的武器,只能以木棍和锄头为武器,手里这些被削尖的木棍,几乎是他们能拥有的最大杀伤力的兵器,然而他们就这样毫不犹豫地投掷过来……甚至有的连未曾处理过还带着叶子的树枝都扔了过来。
“他们疯了吗?这是在找死?”木棍和树枝虽然造成的杀伤力不大,却乱糟糟地影响到前军的阵容,让完颜廷十分恼怒,“点火!”
在他身后的几个弓箭手点燃火箭,正准备朝着那条黑色的火油线射去时,那些投掷完木棍的流民忽然转身就跑,从他们身后向前一步的,是一个个背着麻袋的大汉。
先前因为他们身上背着的麻袋,压得他们直不起身来,所以被那些流民挡着完全看不出来,而如今流民们退到了后排,他们一站出来,挺直身子,齐刷刷便如一道长城,用他们的身躯和血肉筑城的城墙。
而他们肩头的麻袋,几乎同一时间,在一声高亢的号声中被扯开口子,倒出来的,竟是随处可见的黄土!
火箭和黄土同时落下,那道黑色的火油线,遇火即燃,水泼不灭,风吹不熄,还会冒出黑色的毒烟,正是金军最凶残的猛火油柜车。
然而从流民之中亦射出几支火箭,却是落在先前他们投掷来的木枪木棍树枝上。
火油刚被点燃,就被黄土覆盖,整包整包的黄土倾泻而下,几乎瞬间就将火油盖得严严实实,就算被点燃的部分也瞬间熄灭,形成了一条近一尺来高的小土墙,连后续喷来的火油都跟着被挡住或盖住,挣扎都没挣扎得起来就灭了。
然而落入他们阵营中的那些木枪木棍,原来根本就没什么杀伤力,落在人身上都戳不破皮的,可那边的火箭一射来,这些树枝就立刻跟着燃烧起来,先前被木棍砸中的人身上也跟着起火,他们这才发现,原来那些流民靠近火油突然停了一下才投掷木棍,是因为他们用木棍都蘸了一下火油才投掷过来的。
那火油极为粘稠,沾一点就甩不脱,遇火即燃,极为猛烈,瞬间就将金兵的前军和那几个猛火油柜车全部点燃。
那些身上起火的金兵慌乱之下就往后退去,想让同伴帮自己拍灭身上的火苗,可只要沾上火油的,哪里灭得了,惨叫着冲入人群的结果,是引燃了更多的人,弄得前军大乱,根本无人去管那几台已经被点燃的猛火油柜。
完颜廷的笑容尚未展开,就僵在了脸上,最后扭曲成愤怒,“身上起火者,格杀勿论!胆敢后退者!杀!畏战者!杀!杀!杀!”
他一箭射死了一个身上起火的士兵,然后扔掉弓箭,用力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双目赤红地下达格杀令,他身边的亲卫跟着冲了上前去,挥刀斩杀了几个后退的士兵,终于稳住了阵脚。
那些金兵也发现灭火不易,干脆将身边着火的人一刀砍死,避免火势蔓延,那些人倒下之后,身上的火苗兀自不灭,燃成一个个人形火堆,发出刺鼻的臭味。
还没碰到对方的汗毛,自家就先折损了一成兵力,完颜廷恨得牙痒,正要命人学着他们的样子,挖土扑灭油柜上的火,就听到轰然一声接一声的巨响,几个油柜车相继炸开,漫天的火油犹如朵朵红莲,洒向四周。
早在点燃了油柜车之后,宋军那边的人就迅速后退,因为早有准备,他们退得有条不紊,阵脚丝毫不乱,完全不似金兵那边自相残杀得血流成河。
而当油柜车炸开时,那仿佛来自地狱的毒火红莲,拥抱的只剩下还没逃离的金兵。
甚至连完颜廷的亲兵,因为上前督阵阻止怯战后退的逃兵,也跟着沾染了不少火油,有个心志坚硬的,在左手臂上沾上火油时,竟毫不犹豫地挥刀砍断了自己着火的手臂,捂着鲜血喷涌的断臂逃回阵中。
“射箭!放弩车!杀光这些宋人!”完颜廷目次欲裂,这次被炸开的油柜喷出的火油烧到的人太多,这样下去都不用对方进攻,他们自己就先损失了一半,哪里还有继续作战的力气。
而那些宋人,还在隔火观望,一个个枯瘦的脸上,黑色的眼中都跳跃着复仇的火花,犹如地狱爬出来的饿鬼,让人望之浑身不寒而栗。
他们的家园,亲人,都是被这些金兵掠夺、摧毁,而他们苟延残喘地活在世上,就是想找到一个复仇的机会。
而现在,这个机会就近在眼前。
金兵散开,从当中推出了几辆弩车,几个金兵正吃力地拉动机关,准备发射。
“射——”
还不等他们启动机关,就听得宋军中传出个清脆的喝声,一块块斗大的石头从人群中飞了出来,准确无误地朝着刚刚露出身形的弩车砸去。
发令者正是岳璃。而她身边的投石组,则是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