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兄长身边竟有如此厉害的武士,若是愿意来京都,我可以代为向家主保举……”
“不必!”岳璃的“中文”显然没有源静雅流畅动听,生硬而冰冷地拒绝后,就抱着刀静静地站在方靖远身后,宁可当个影子,也不想被这位大小姐用探究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
方靖远则谦虚地笑道:“雅子过奖了,她是我的武士,曾立誓终身效忠,以武士精神立下的血誓,是永不会背叛,也不会离开我的。更何况,雅子身边不是已经有清远这样的武士,想来整个京都也没几个能与他匹敌的吧?若是有人要他离开你,他会答应吗?”
“不会。兄长说得不错,是雅子冒昧了。”源静雅点点头,虽有些怅然,仍是客客气气地行礼致歉:“如今尚能坚守武士精神的,实在令人尊敬。雅子先前提议有辱阁下之处,还望见谅。”
岳璃微微颔首,并不与他计较。既然先生能用得着他,她也可以学学“忍术”,先忍忍。
反正,她可以把十娘推上去,和源氏大小姐好生交流。
十娘的语言天赋着实让方靖远意外,她能够在临安城这等地方成为头牌,绝不仅仅是靠一张脸混饭吃,能赚钱会理财,长袖善舞交游广阔,能哄得王公贵族掏腰包,能使得三教九流听招呼,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若不是出身低微,又受困于这个时代的女子身份,简直是开了挂的人设。
她先是跟方靖远学了几天基本交流用语,后来再跟源静雅打交道的时候,只用了几个回合就熟得跟认识十年的闺蜜有的一拼。
看到两人交流化妆术,研究哪种胭脂更贴合皮肤,哪种口脂不掉色,哪个眉型更好看……没事再下下棋画个画,和谐美好得跟仕女画一般。连方靖远看得都觉得自己跟这两位一比,立刻成了俗人,看源静雅的眼神愈发不同。
这位大佬,莫不是跟岳璃一样,真的从小就被颠倒性别培养,才能养出如此有“格调”的贵族女性气质?
要不是一开始就因为更衣事件拆穿了身份,就这样看着,真是谁都想不出来,这样一位美貌温雅,举止斯文的大小姐会是位女装大佬。
源氏……可是当今瀛洲天皇的母族,为何要将他当成女子来养?除非……
他压下心底最不可能的那个猜测,无论源静雅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现在都是他妹妹,只要他能好生帮忙完成出使燕京的任务,那他也不会食言,做个顺水人情送他回国又何妨?
反正那边本就是乱世,多这么一位或许在另一个时空已死在海上的“大小姐”,也就是乱上添乱,说不定还能以毒攻毒成就太平盛世呢!
对此,他毫无心理负担。
于是,当抵达通州港时,方靖远就理直气壮地借口自己在临安遇贼丢了官方使者印信,自己的身份也一跃从副使成为正使,还用源静雅随身带着的小印,请源静雅亲笔写了份源氏中务少辅、朝贡正使的“委任状”,递交当地官衙,以源氏兄妹的身份正式成为前来朝贡的瀛洲使节。
平清远对此恨得咬牙,暗地里还问过源静雅,“主上明知此人是个骗子,为何还要帮他?”
源静雅轻啜着青花瓷盏中的茶水,连眉毛都没抬一下,“若不帮他,单凭你我二人,如何回去?”
“至少,他对你我并无敌意,也无害人之心。这就够了。”
“可是……主上的身份……”平清远对上他清冷的视线,立刻跪伏在他脚下,“都怪清远无能,累及主上受辱!”
“呵呵,”源静雅淡淡一笑,“生死之外,岂谈荣辱?先活着……更何况,我这位兄长,绝非常人,且看看他要在燕京做些什么。清远君,记住,不可轻举妄动,至少在离开之前,我们同坐一条船。”
“嗨噫!”平清远用力点头,仍有些担心地问道:“可他冒充使者之事,主上亲笔为他写书用印,会不会有碍主上声名?”
“怕什么?”源静雅冷淡的眉眼中,已全然不见面对方靖远时热诚亲切的笑容,带着讥诮的口吻,漫不经心地说道:“那是白河上皇的私印,用就用了,怕什么?”
“反正……中土的大金还是大宋,对我们没什么区别。我们的上皇还是天皇,对他们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反正……他是男是女,对我们没什么区别。”
几乎与此同时,方靖远亦如是教育岳璃,免得她太过在意源静雅的举动,“甚至有他在前面挡着应酬,你就更方便和十娘去做你们要做的事。”
“毕竟,你们现在是‘木叶’家的忍者,就算消失不见,做点什么奇怪的事,也不会有人在意。”
“身份这种东西,当然是哪个好用用哪个,不必太过在意是真是假。”
“甚至有些时候,假作真时真亦假,只要能达到我们的目的,就足够了。”
果然,在某种时候,天下智谋之士,所见略同耳!(注1)
作为金国太常寺礼院寺丞,段均接到这封国牒时是有些惊喜的。
毕竟自大金立国以来,周边诸国中,高丽以北方为崇,朝贡已改为贡金而非贡宋,然瀛洲远隔大海不说,近年来听闻内战不断,连贡使都很少派出,几乎与中土断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