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不是他不想说,而是岳家刚刚平反,着实经不起新的罪名。
“欺君?”方靖远笑道:“你以为我会欺瞒皇上?在武举中作弊?那岂不是要连累与她同保之人?岳二爷,你也忒小瞧我和官家了。这事儿,官家早已知晓,甚至还特地去看过阿璃,不信你可以问她。”
二十年的流放和配军监管生涯,早已磨砺去岳雷的大半锋芒,闻言更是一惊,“官家?官家知道……还见过阿璃?阿璃!”
岳璃急忙上前,单膝跪地,“阿爹!”
岳雷面沉如水,定定地望着她,“你可知自己犯了多少错?”
岳璃抬起头来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脑中不知为何闪过先前方靖远说的话,当即答道:“孩儿身为岳家子,一心报国,并无过错!”
“你——”岳雷气结,抬起手来,却见她仰着头毫不闪避退让的模样,这一巴掌又打不下去了,“你私自离开,可知你阿娘为你如何担心?你身为女儿家,借住在外,若让别人知道,名声还要吗?”
不等岳璃开口,方靖远就已经开口说道:“岳二爷此言差矣,只要自己立得住,身正何惧影斜?他人毁誉于我何加?更何况,阿璃入武学之事,得官家恩准,正是要以她为鉴,准天下有能之士,皆可来投。”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论男女。若阿璃能夺得武举魁首,有何不可?穆桂英梁红玉亦是本朝女将,沙场之上,远胜男儿,谁敢说她们一个不字?”
他还没说,梁红玉因家世败落,曾被发配为营妓,也正因为如此才结识了韩世忠,连这样的出身,最后也被封为一品夫人,护国将军,那些曾经嘲笑过她,耻于与她为伍的夫人们,后来又如何了呢?
岳雷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说几句,方靖远就一套套道理下来,反而堵得他说不出话来,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内室中忽地传出几声咳嗽声,一把苍老的妇人声音跟着传出来,“雷儿,你带探花郎进来,为娘跟他说几句话。”
“是!”岳雷急忙起身,领着方靖远进了里面的套房。这处别院方靖远虽然不曾来过,但也知道地方不算大,岳雷一家人将最好的主房留给李夫人,正是一里一外的套间,方便岳雷的夫人赵氏和女儿三娘岳络照顾老夫人。
李夫人如今已年过花甲,经历丈夫和长子被冤杀,自己和儿孙二十载流放离散之后,身体更是虚弱不堪,此番千里迢迢赶回临安,几乎到了强弩之末,若非辛弃疾的人一路安排有大夫照料着,怕是根本坚持不到此时。
饶是如此,银发满头的老妇人清瘦的面容上仍有种坚韧不拔的精神,让方靖远看了都不自觉地心生敬意,忙上前行礼。
“方元泽见过李夫人,夫人还请多多休养,若有需要之处,尽管吩咐人告知元泽便可。”
“我等得探花郎诸多照顾,能有今日,已是庆幸,只是老身有一事相问,还请探花郎实言相告。”
李夫人目光矍铄,看到方靖远的第一眼颇为惊艳,想不出他这般清雅秀逸俊美绝伦得恍如谪仙般的人物,说话怎会那般直白犀利,惊世骇俗,但见他在自己的视线下毫无知觉的模样,又不禁暗暗感叹,原本猜测他收留阿璃,并为她诸般打算,还向皇上求得特赦接回他们全家人,以为他对阿璃另眼相看,少不了有些情谊,可现在看来……压根没有。
方靖远哪里想到自己说出知道岳璃身份时,人家看他的眼光就当准女婿考虑了,依然耿直地说道:“夫人尽管问,元泽但有所知,知无不言。”
岳雷听出了母亲的意思,拉着妻子赵氏退到房门口,把几个儿女都挡在门外,让他们自去找岳璃说话,免得听到里面一些不方便让他们听到的话语,引得岳璃不安。
李夫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方靖远一番,方才问道:“探花郎如今家中几人,可有娶亲生子?”
“元泽自幼养在祖父膝下,父母已故,如今离族独居,家中仅我一人。”方靖远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心底隐隐升起几分不安,依旧用对付赵昚的借口答道:“如今天下未定,战乱未平,故土未复,元泽岂敢只顾小家,而枉顾君恩?正如昔日骠骑将军所言,金贼不灭,何以为家?”
李夫人摇摇头,眼中闪过几分笑意,忽地问道:“既然探花郎无意成亲,那不知你心目中,可有合适的儿郎,配得上我家阿璃?”
“啊?!”方靖远一愣,他防备的是自己被拉郎配,可没想到,会有人让他来乱点鸳鸯谱,“这……”
他脑中闪过几个相熟的男子,辛弃疾……倒是与岳璃相配,可他记得这位大佬不光有妻有妾,还有不少的红颜知己,怎么也不可能和阿璃在一起。至于其他人……霍千钧那个蠢货就算了,今日刚得知岳璃是女子时,吓得简直落荒而逃,根本配不上阿璃。
李夫人缓缓说道:“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阿璃昔日以男儿身份从军倒也罢了,如今有劳方探花帮她在官家面前求得恩准,得以以女子身份参加武举会试,是她本人之幸事,亦是天下女子之幸。”
“只是,探花郎可曾想过,若是在阿璃成名之前尚无婚配,他日一朝成名,怕是再无人敢娶她归家啊!”
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