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喊着拼命挣扎,巡场的士兵们拼命按住他,抽出绳子来将他五花大绑,用块不知什么来历的破布堵上了他的嘴,这才清静下来。
冯翰林被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地命人将那又哭又笑的考生拖出考场,转过头来冲着方靖远说道:“年年都有考生受不住发疯发癫,今年只怕更要多上几个。”
方靖远眉梢一跳,眼角忍不住抽了一下,“此话怎讲?”
冯翰林瞥了他一眼,呵呵一笑,一脸我看你怎么装的表情,“还不是多亏了方大人出的绝妙好题?何日相逢,有缘相会……哈哈!”
他虽然压低了声音,可那幸灾乐祸之色溢于言表,丝毫没有加以掩饰。
方靖远的脸色也不由沉了下来,“看来冯大人很是庆幸,不是此番入闱参考啊!”言下之意,你在这里得意的劲儿,若是换了他来考,只怕还未必能考得过去,到时候,疯的还不知是谁。
“你……”
冯翰林如何听不出他的意思,笑声戛然而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方靖远不紧不慢地继续巡场,只是这回走过之处,总觉得身后有人盯着他,当真如芒在背,心下不禁暗暗苦笑不已。
要不是赶鸭子上架,他何尝愿意出这个风头?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他这回要被全场两三千考生骂得狗血淋头,还不知能不能混过这一关。
反正,他眼下的日子不好过,当然也要拖着大家一起来。
否则,难道还要再看着锦绣河山被铁蹄踏破,他岂不是白来这里一回?
今朝既相逢于此,他会学着尝试潜移默化,拿着考官这展大旗,当然要好生教会他们,到底学什么,怎么学,才能学习强国喽!
第四章 流水作业
这一场考完,秀才们梦游般走出考场,考官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乡试三场,每场三日,当中休息一日后,再考下一场,从八月初九考到八月十六,最后一场考的是诏表诰和判词,算是公文写作,故而可提前到十五放牌出场,交卷早的可以回家团圆过个中秋节,最晚可以坐到十六清场交卷。
而所有的考官,则是从初六入考场,到九月初放榜之前,都不能出场。
近一个月的时间,方靖远想想都发愁,觉得自己再这么坐下去非得发霉长毛不可,倒不如想想办法怎么能提高一下自己的工作效率。
每场考试的卷子在收完之后,先要由弥封官将考卷红线外填写的姓名籍贯等考生信息用空白纸弥封后盖印,然后交给誊录手原样照抄一遍。
在北宋之前,科举考试还要看考生的书法,然而随着考生的作弊手法精进,在糊名之后又以特殊字体、标注等记号来勾连考官,最后皇帝一怒,干脆所有考卷由誊录手“易书”,防止阅卷官借字迹辨认考生,最大限度地防止作弊行为。
取中之后复查原卷时,才会核对错别字和书法,若是笔迹混乱不清或有错漏犯讳之处,一样会被黜落下榜。
誊录之后,再经对读官校对无误,方才送至十八房考官手中批阅,房考官取中的试卷,批红后推荐给副主考,是为荐卷,副主考审阅后中意的,则批“取”字交给主考官,最后由主考定夺,批“中”上榜。
饶是如此,传义、换卷、易号、试卷外流、誊录失察仍是被并称为科考五弊。
考官们得到这个位置,虽然辛苦,但也是拓展人脉和积攒功绩的好机会,若非十足把握,谁也不想因为一点人情和“贿赂”丢了自己的饭碗甚至是项上人头。
所谓百密一疏,王尚书一心想要做出成绩来,此番科考纠察得格外严格,可没想到才开考就爆出了泄题的大雷,谁也不敢保证在交卷、誊录、判卷过程中绝无差错,尤其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有个不知名的黑手正在外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出错,愈发提心吊胆。
原本惯例中,不少考官都是让身边的随从帮忙先整理一遍试卷,清理掉那些弄脏了的,犯忌讳的,有错别字……这一轮筛检下去,能让考官省不少心,却也容易造成试卷外流。
毕竟,考官被关在考房中不得外出,这些随从却是能在贡院中走动,亦可经由衙差和杂役从外间购买考官们要吃要用的东西,这人多眼杂,就难保不出意外。
如今主考官王大人已经心火上涌,头风发作,别说阅卷了,能撑住熬过这大半个月就不错了。
方靖远便向副主考张玉湖提议调整阅卷流程,实行流水化作业,至少能够提高一倍以上的批卷效率。
张玉湖看他的眼神格外深沉起来,大多数考官这会儿都避之不及,生怕惹事上身的时候,他跳出来就显得格外扎眼。
“何为流水化……作业?”
方靖远噎了一下,意识到是自己想当然了,绞尽脑汁地想了想,方才说道:“流水化的意思,就如曲水流觞,接力而为。”
“如今十八房考官按考号编排分卷,每个考官都要阅尽所有试卷,本身工作量就不小。不如将试卷批阅按照流程分开,每个人负责一部分,这样既可避免一人独断,亦可加快阅卷进度。”
“例如前期的查卷工作,就可以在至公堂正厅中统一进行,由主考和副主考大人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