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道友何出此言?我倒是觉得,他们说不定能够成功。”
他们都没有捅破最为关键的那一层纸,谈话好似蒙了雾。
察觉到傅霄困惑的神色,江逢月抬头望向水镜,不去看他:“凡事总要试上一试。假若从来都墨守成规,或许永远也不会知晓,自己究竟能做到哪种程度。”
她说着一顿,望着傅清知伸出的右手,眼中笑意更深:“说不定……那些孩子能够做到的事情,比我们想象中多得多呢。”
这次傅霄没有做出回答。
江逢月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他却只觉得可笑。
傅清知是毋庸置疑的天才刀修,他们傅家又世代传承刀术,无论怎么想,这都是她命中注定的道路。
什么感灵体质,什么超度亡灵,哪里比得上她的远大前程重要。只要修习刀法,那孩子就能拥有无穷无尽的名誉与财富,终将成为名动天下的修士。
更何况,连绝世刀法都不能破开的局,她真以为自己能凭借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冲出重围吗?
男人的目光停留在水镜之上,里面的女孩深深吸了口气。
忽然之间,傅霄一怔。
傅清知本是直视前方,似是意识到什么,兀地转了视线,正对上他的视线。
她的眼睛里有紧张,有恐惧,更多却是一往无前的决意,以及一抹凝在眼底的笑。
他莫名觉得……这是那孩子独独给予他的目光。
就好像在满怀期待地说:好好看着吧。
半空中黑影凝集,聚成翻涌不息的层层波浪,在一阵涌动之后,终于确立了目标。
秦萝仰头与她对视,傅清知心口砰砰直跳,望见女孩亮晶晶的、满含信心的笑。
于是她也扬起唇角。
“傅清知——”
宋道长一颗心紧紧攥紧,扑通扑通撞在胸口上,握紧手掌的刹那,才发觉早已冷汗淋漓:“动了!”
江星燃与陆望默念法诀,于虚空化出一个护罩。在涌动的黑潮里,少女决然起身。
她的手心小且单薄,灵力汇聚,溢出皎皎如月的温润金光。抬手的瞬间,与一道扑面而来的黑影猝然相撞。
傅霄心口重重一跳。
“她这是做什么?”
墨门长老蹙眉:“不拿法器和刀,就这么和邪祟撞上,这不是送死吗?”
“可是,”越来越多的长老聚在镜前,片刻沉默之后,有人纳闷出声,“那邪祟……为何没袭击她?”
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场面。
气势汹汹的黑影与纤细的少女径直相遇,本应掀起疯狂杀戮,此时此刻,却出现了宛如静止的凝滞。
傅清知眉心用力跳了跳。
在那团黑影里,她看见许许多多的东西。
春天漫山遍野的花,冬日圆圆滚滚的雪人,彼此追逐奔跑的孩童,并肩而行的两道影子,以及诀别之际,街角处与某个人的回眸相望。
无数记忆凝聚成团,有欢欣鼓舞,有黯然神伤,也有最终迈向阵法的决然,直至最后,却变成了日复一日的折磨与绝望。
以如今这副模样,即便遇见当年的家人和伙伴,恐怕也没办法被认出来吧。
它有那么那么地难过。
“这是……感灵体质?”
宋道长呆了呆:“傅清知居然有感灵体质?”
这是一个刀修应该有的体质吗?!
铺天盖地的黑影再度涌来,以江星燃与陆望的修为,自是难以抵挡。
邪气侵入识海,两个男孩皆是面色惨白,一旁的谢寻非神色微凝,一言不发护在秦萝身边,用后背挡下密集如雨的攻势,咳出一口鲜血。
在这股威压之下,傅清知亦是喉间发甜,溢开浓郁血腥气味。
邪气太重了。
无数邪祟的气息一并汇集,将她识海压得剧烈生疼,五脏六腑皆是剧痛。
纤细的少女身形轻颤,眼眶溢开清浅的红。
只差一点……只差最后一点点,她就能成功。
她憧憬了这个愿望那么久,倘若今日功亏一篑——
恰在这一瞬息,琴筝之声倏然一变。
乐音原本快且疾,毫无预兆地,在某个音符处悠悠压低。宛如流水回旋,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响起恢宏和缓的泠泠响音。
不知是谁惊呼道:“《渡魔曲》!”
由秦萝奏出的乐音声势浩荡,自秘境传出水镜以外,好似银河霞光逶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