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月和李思思骑着自行车从康妈妈身边走过时,看到康妈妈也憔悴了很多,她拉着康业的手,泪流满面,“小业,医院会打人,我和你爸也不知道啊,我们送你过去是为你好,你看看你以前成绩多好啊,从来没掉出前三,现在都到二十一了。爸妈也是怕你走歪路。回去吧,小业,你住在别人家多恼火,也是给别人添麻烦,回自己家,妈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小炒肉。”
陆月皱眉,这话,她听不太明白,到底康妈妈是在道歉还是在找借口。
有时候她也不太明白某些大人的想法。
就像以前在村子里,有些大人明明知道自己错了,也不会说对不起,只会做点孩子喜欢吃的,或者买点孩子想要了很久的玩具哄哄孩子,孩子看到了也就知道父母在找台阶下。
所以,大人的话有时候模凌两可,让她总分不清楚他们到底想表达的真实意思是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说话,不累吗?
自行车从两人身边骑过,剩下的陆月就不知道了。
不过,显然康妈妈的话并没有打动康业,康业冷冰冰的把手从康妈妈手里拧了出来,“要看看我身上的伤吗?”
“小业,爸爸妈妈真的不知道他们会打人,他们只告诉爸爸妈妈会治好你。”
康业的手握成拳头,浑身都在发抖,手臂上的青筋爆起,想打人,想把自己遭受的一切都还回去。
压抑已久的愤怒,和那些难以启齿的回忆。
那些集体沉默,谁都没告诉警察的回忆,让他身体的暴力因子疯狂的叫嚣着。
“小业,我们是你的爸爸妈妈啊,难道我们会想害你吗?”
康妈妈流着泪说道:“你想想看,以前妈妈对你不好吗?妈妈早上六点起来给你做饭,平常一点家务都不让你干。对,还有你上次是生病,大半夜,你爸那么瘦,背着你从五楼下来,妈妈几天几夜没合眼,这些还不够吗?”
“小业,你爸爸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昨天高血压又犯了,你回去看看他吧。”
“自从医院的事情之后,妈妈天天哭,哭的眼睛都快瞎了。”
“小业,爸爸妈妈养了你十多年,再怎么说,也是你爸爸妈妈啊。”
康业死死的咬着牙。
胸中一腔悲愤,又一片寂灭。
是啊,爸妈是爱他的啊。
是啊,他是他们的儿子啊。
是啊,他们是被骗的啊。
可是,一切就这么算了吗?
一切只能这么算了吗?
那他的苦,他的痛,还有满腹愤恨又该往何处发?
又该怎么办?
康妈妈还在喋喋不休的哭着,央求着,解释着。
康业感觉耳边一直在吵,吵,吵,吵,好吵。
“闭嘴!”
一声大吼,终于清净了。
康妈妈显然被吓到了,愣了愣,又开始擦起了眼泪。
康业转身就跑。
郝城担心,追了上去,过了两条街找到了康业。
康业坐在公交车站的椅子上,表情阴沉。
他不明白,从二十名到第二十一名,一名的差距,真的就那么大吗?
大到罪不可恕。
大到足够让他们发疯?
如果只是陌生人就好了。
只是陌生人,他就能像对小亚爸一样,打他,咬他,甚至狠狠的咬下一块肉。
至少这样心里会舒坦一些。
而不是每每闭上眼,听到的是我们爱你的念叨,想起的是那些日日夜夜里的爱护。
然后在每一个黑暗里响起惨烈的叫声,像狗一样的匍匐在地上哀鸣。
曾经,他以为在医院才是地狱。
没想到,出来了才是真正的地狱。
医院,囚禁的是身体。
打破了那禁锢的囚笼,换来的是无休止内心的撕扯。
回到家,放下书包,陆月买了一些玩具和吃的,按照地址来到了小亚家。
上了三楼,门内传来男人暴躁的声音。
“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十岁了,你都十岁了,老子送你读书,给你请了多少老师,你连三位数的加减乘除都不会,你是不是弱智?你要是弱智,趁早去死,别在这里给老子浪费钱!”
“一个小时了,五道题都做不完,你是不是想气死老子?说话啊,整天摆着张丧气脸给谁看?你老子我还没死呢!”
“老子天天在外面为你赚钱受气,回到家还要看你给老子摆脸色?”
啪!
陆月听不下去了,咚咚咚敲门。
“谁啊!”男人粗着嗓子大喊,“老子没点外卖。”
“送东西的。”
“送东西,送个鬼!”
男人骂骂咧咧的过来打开了门,门一开,陆月目光往下就看见小亚坐在小凳子上哭,脸上错落着火辣辣的手指印,显然已经不知道被打了多少巴掌。
陆月一脚踹男人身上,直接把他踹翻,然后把门反锁上。
男人上次才被揍过,时间也没过多久,对陆月还有印象,“你想干什么?信不信我弄死你?今天可没人能护着你了!”
“来啊,怕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