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乾隆元年的第一日,新帝下旨恩施天下,有些先帝时期夺爵或者罢官降职的官员,重新被新帝减刑、提拔。
与此同时,乾隆开始晋封前朝,宗亲封爵,大臣升官或者恩赏,还有一系列的追封。
其中皇祖太妃们留心的,也不过是胤祎、胤祜和胤禧晋亲王爵一事,然后便是新帝追封已故长兄弘晖为端亲王,追封废太子胤礽为帝师,亲写封旨赞誉其才能,将其游学期间对他的教导和出使一事明明白白地昭示天下。
爵位是天子恩宠的直接表现,弘历与胤祜的关系,一直便比其他人稍亲近几分,登基后也是常常召见,表现的信重非常,可以说晋封亲王爵满朝皆不意外。
反倒是废太子,教朝堂民间皆议论纷纷,朝堂上知情者众,民间却只有些许留言,如今直接盖棺定论,加之新帝一直以来的宽和之名,赞誉颇多。
东太后乌拉那拉氏早年信佛,近些年倒是没那么虔诚了,凝春堂的小佛堂只用来为儿子弘晖祈福,得知儿子被追封之后,也只是进佛堂一个人待了小半日,再无其他情绪。
佟佳皇贵太妃挂念她,还特地派人去凝春堂问候,看她是否因弘晖而伤神。
东太后直接过来,亲自让皇贵太妃看一看,以安皇贵太妃的心。
檀雅也在佟佳皇贵太妃这儿说话,一见乌拉那拉氏面色红润,神情安然,便笑道:“娘娘,您这下放心了吧?”
佟佳皇贵太妃握着乌拉那拉氏东太后的手,仔细打量片刻,颔首道:“正该如此,你从前就是心思太重,我瞧先前皇后也跟你似的,难道这要做皇后的人都得自苦吗?”
她自个儿说完,自个儿又答道:“还真是,我这一说,便想起圣祖的三位皇后来,我那姐姐且不说,头前那两位可真真是陪着圣祖从难路走过来的,可惜全都早早香消玉殒了。”
再往前说孝惠章皇后,倒是寿尽而终,不过年轻时也没少吃苦;还有那被废的……当皇后好似就没几个顺顺当当的。
东太后垂眸,淡淡地说:“皇上心怀天下,皇后则是世间女子表率,责无旁贷。”
“只是对不起弘晖……”东太后嘴角泛起苦笑,“我这个额娘也没做好,他只不过是不想再做我和先帝的孩子罢了。”
佟佳皇贵太妃收紧手,另一只手轻轻拍抚,尽在不言中。
檀雅端着茶杯,轻抬眼皮,看向方才还有“人影”,此时却空了的位置,心中却知,大部分男人其实不是不知道女人的苦楚,只是不愿意理会罢了。
雍正对他后宫的女人们似乎并无几分柔情,可说他对女子不屑,他又一手支持荣乐长公主在蒙古成长起来,檀雅托下巴,男人做丈夫和其他角色,果然很不一样啊……
东太后要留在佟佳皇贵太妃这儿用膳,檀雅先行告辞,出门就看见雍正右手背于身后,微微仰头望着前方,风拂过,衣袂丝毫不动,竟是有些遗世独立的意韵。
“皇祖太妃们为您诵经,东太后从未参与过,皇上可有在意过为何会这般?”
雍正未回头,冷静道:“朕与乌拉那拉氏夫妻多年,也曾有过温情,夫妻冷漠至此,朕确有责任,朕不否认,然世间之事,非一句对错便可完全评判。”
“当年弘晖的死,如一道刺一般始终扎在乌拉那拉氏与朕之间,朕曾怪过乌拉那拉氏没照顾好弘晖,乌拉那拉氏想必也怨怪朕严苛,多年后回想,其实皆知弘晖的死并非一人之过,可刺已深入骨肉,刻进骨血,弘晖不可能复生,朕与皇后也不可能再和解。”
檀雅设身处地地思考,若她身处于两人的位置,明明夫妻间的情分已经破裂,可不能分离不能说出怨恨,连重新开始的机会都没有,恐怕也没法儿好好相处。
“那弘晖的追封……”
雍正道:“新帝登基,需得施恩于世,自然不会落下嫡兄。”
言论造势,许多皇帝都很是有一手,新帝登基必然的一个步骤便是大封四方,但雍正这般冷静地表明嫡子追封也留给新帝造势,连她这个外人心里都不舒服,东太后……能理解吗?
答案显而易见。
檀雅扯了扯嘴角,“真的有人能料清所有吗?况且皇上对弘晖的肯定,与兄弟的追封,不同吧?”
雍正沉默,“弘晖若活着,朕也会如此。”
也就是说,他此举为的是大清的下一任继承人,并不是为四皇子弘历这个儿子。
檀雅没资格评价对错,站了片刻,先一步离开,留雍正自个儿在这儿遗世独立,感怀前事。
……
正月十三,乾隆带皇后富察氏以及年长的两个儿子永璜、永琏亲临畅春园,向两位皇太后以及佟佳皇贵太妃请安。
胤祜以及圣祖二十三子贝勒胤祁得以携家眷一同到畅春园拜见生母。
檀雅早就盼着胤祜来,因而一大早便张罗起来,让膳房准备好食材,亲自做儿子儿媳妇还有弘昽爱吃的菜。
雍正也一直在等胤祜,终于要来,心里难免焦躁,无处可待,便跟瑾太妃一同到了膳房,想要稍稍寻些事打发这点难熬的时间。
然而他的心情倒是缓解了,檀雅却是越来越烦躁。
檀雅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