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额娘受伤,亦是忧心不已,赶在离宫前抽空来探望一次,见额娘还有心情念叨“菜没味儿”,走时总算没那么牵挂。
咸福宫就剩下檀雅一个主子,宫侍也少了大半,起初几日,她还有些不习惯,过了那几日适应期,她就开始去发现安静的好处,就像她一开始变成色赫图氏之后,学着享受寂寞一样,享受此时宁静的时光。
一把摇椅,一卷佛经,一杯茶,从清晨到日落,阳光爬到她身上再跑走,偶尔沐浴在阳光中,昏昏欲睡,她便顺应睡意小憩片刻。
宫墙上爬满爬山虎,偶尔一阵风吹过来,哗啦啦的响。
今日风调皮些,檀雅便睡得不甚安宁,睁开眼睛望着头顶的房檐醒神。
“小主,可是吵到了?可要回屋睡?”
檀雅轻轻摇头,道:“闻柳,你可觉得这房檐上缺了什么?”
闻柳顺着主子的视线望过去,不解,“缺什么?奴婢不知。”
檀雅抬起手,阳光穿过指间,映的手指越发白皙清透,手指在房檐下虚点两下,道:“缺个精致的风铃,风一来,叮铃铃响的那种。”
闻柳抬头,想象了一下风铃挂在上面的样子,点头道:“小主说得是。”
檀雅坐起,先招呼同道堂的小太监过来,问清楚咸福宫从前没有风铃,便让人去造办处请匠人新做一个。
挂风铃影响风水,讲究颇多,传话的人回禀,说东配殿在东边儿,挂木制风铃更合适。檀雅没意见,也没甚要求,做好送来便是。
其实檀雅这身份,原是支使不了造办处的,索性有宣妃让她扯虎皮狐假虎威,加之她想要的这些玩意儿,也都不是什么复杂工艺,造办处那边儿便未曾推诿。
这风铃更是容易,只是檀雅说是没有要求,匠人却不敢轻忽,在上面雕刻纹路花样儿多耗了几日,才送到咸福宫来。
檀雅拿到手里时,实在是惊喜不已,那风铃表面上看着,就是原木色,样式极普通,上面一个大的,底下高地悬挂三个小的,风铃底下分别挂着一个薄薄的竹片。
可细一看,那风铃里外全都打磨的极光滑,外壁雕刻的福字和纹路据说是有祈福之意,就连那长形竹片,边缘也都做了镂空雕刻,既古朴又精致。
檀雅举起来轻轻拨弄,一时想不出什么有文采的词称赞,便只说:“好看”。
“小主,奴婢问过,可在这竹片上写些祝福的话,您要写吗?”
檀雅另一只手翻看那竹片,摇头道:“且算了,皆在不言中,写出来说出来,也不见得有用。”
闻枝又问:“晚上挂,恐怕扰您清梦,明日再挂可好?”
檀雅轻轻晃了晃,声音清脆,并不扰人,“直接挂上去便是,若扰我睡眠,以后晚间便撤下来,白日再挂上去。”
“是,小主。”
檀雅将风铃轻放在书案上,道:“我抄几页经,到晚膳时间便叫我。”
闻枝瞧一眼自鸣钟,小声道:“不到一刻钟,小主,您一整日才抄这么点儿,等宣妃娘娘回来,能抄完吗?”
檀雅一手拂袖,一手持笔,稳重道:“我每日抄一点,抄不完,剩下的等娘娘回来前几日突击便是。”
“您从前可不是这么教导二十二阿哥和小的。”
“严以律人宽以待己。”檀雅抬头微笑,“这就是我啊。”
一个想要岁月静好,却总是失败的深宫女子。
第二日,雷声阵阵,倾盆大雨,院中的月季花都被浇弯了腰。
檀雅看着房檐下的风铃缠在一起,随风飘零,被大雨淋得像一只落汤鸡,心情十分复杂。
“闻枝、闻柳,你们说绑铃铛的线,是结实的吧?”
闻枝和闻柳也不确定,便提出要去拿下来。
檀雅反对,“若真断了,重新换上便是,可你们谁若是生病,就有罪受了,莫去了。”
“那小主您出不得屋子,预备做什么打发时间?可要……”
檀雅左右打量一眼,道:“打麻将吧,咱们三个玩儿便是。”
闻柳一句“可要抄经”堵在口中,不准备再说出来扫主子的兴,自去取麻将来。
主仆三人这一日打了小半日麻将,雨时大时小,始终没停下过,那风铃倒也坚韧,一直好好地挂在那儿。
之后一连两日,这雨都下个不停,被子衣物全都湿乎乎的,人的心情也跟那天似的,始终阳光不起来。
檀雅没那么痴迷搓麻,一日两日总是打麻将便烦了,铺上纸,拿出经书抄了几页,忽然问道:“民间如何祈祷雨止天晴?”
闻枝不甚了解,便看向闻柳,闻柳略想了想,便道:“奴婢幼时听说,有一扫晴娘,或用纸剪或用布头缝出一个手持扫帚的妇人模样,阴雨天气挂在廊下,便能祈求雨停。”
檀雅一问,两人谁都不会剪纸,便决定缝个扫晴娘的小娃娃。
也不知闻柳去哪儿寻摸的,没多久便带回一个扫晴娘成品,三人拿了针线布头,照着这成品做。
时间有的是,她们做好一个便趁着雨小挂上一个,一日便在东配殿的廊下挂了一排,闻枝女红最好,做的也好看,檀雅做的最丑,却不嫌弃自己。
咸福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