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谨言几年未在人前露面,此时阳光明朗,他又骑着马,在众目睽睽之下行走,只觉得心跳不受控制。
仿佛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
仿佛有许多心怀恶意之人在窃窃私语,低声嘲笑:看,这就是那个不贞不洁的定北侯夫人偷~人生下的私生子……
沈谨言下意识地握紧缰绳,身体有些僵直。
身后传来季同温和的声音:“公子不必紧张。这些百姓张望,是因为没见过公子这般俊秀出众的少年。”
他们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那些鄙夷嘲弄轻蔑,都是他臆想出来的景象。
沈谨言缓缓松开缰绳,掌心里湿漉漉的全是冷汗。可他的心跳已经慢慢平稳,目光也渐渐清明。
他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季同道谢:“谢谢你。”
季同微笑着应道:“公子平日很少出来走动,所以见到人多,不免有些紧张。其实,他们只是仰慕公子风仪,并无恶意。”
心里忍不住暗暗叹口气。
小姐天生傲骨,风华夺人,天生威仪,气场强大。不管什么样的场合,都视若等闲。
眼前的沈谨言,却天生的细腻敏感,又因不堪的身世变得格外自卑脆弱。被路人看上几眼,便全身僵直直冒冷汗……
他在一堆粗糙的汉子里长大,从未和这样自卑敏感的少年打过交道,一时也有些别扭。只得尽力放缓声音。
好在沈谨言已经平静下来。
最难的,总是第一步。
迈出这一步之后,接下来的步伐便要轻松简单多了。
……
暗卫们找到的两处地方,俱在平民聚居之处。其中一处曾开过药堂,只是药堂经营不善,关门不久。另一处地方更宽敞些,零散地住了几户人家。
沈谨言仔细看了两处地方,还算满意。到底要挑哪一处,却有些踌躇决定不下。便问季同:“你觉得哪一处更好?”
季同从不主动张口,更不会干涉主子的决定。沈谨言问了,他才答道:“药堂是现成的,稍微翻新即可用。只是地方有些小了。另一处地方大了一倍,只是,有几户人家得迁走。若是公子中意,多补些银子。让他们另外安置就是了。”
这也有理。
沈谨言很快做了决定:“那便选后面这处。”
骑马奔波大半日,此时已近傍晚,沈谨言没有再回太医院,索性回了太子府。
还未走到梧桐居,便遇到了一个他不愿遇见不想看见的人。
第916章 冲突(一)
一个身影拦住了沈谨言的去路。
沈谨言一惊,抬起头来。
眼前是一个二十一二岁的青年男子,身着素色锦袍,面容英俊,神色中带着常年不开的阴郁之色。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沈谨言,目中射出阴冷的光芒。
犹如一条藏在暗处的毒蛇,忽然出现在人前。
沈谨言浑身一阵颤栗,后背陡然渗出冷汗,目光戒备:“你要做什么?”
这个青年男子,正是一直被软禁在太子府中的安平郡王,如今的安平王萧启。
太子和元佑帝接连去世,萧启一直住在太子府中守孝。新帝登基,顾莞宁领着儿女进宫,闵太后带着萧麒萧麟李侧太妃领着丹阳公主也进了宫。如今,太子府中正经的主子只剩下萧启。
可对萧启来说,偌大的太子府便是一座牢笼。
这座牢笼,整整困了他八年。或许,还会一直困下去。
萧启盯着面容俊秀斯文的沈谨言,冷冷问道:“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沈谨言定定神,张口答道:“我今日不便回太医院,便来梧桐居住一晚。不知安平王为何拦住我的去路?”
为何?
萧启扬眉冷笑,话语恶毒之极:“你算什么东西,有何资格住在梧桐居里?”
沈谨言:“……”
沈谨言俊秀白皙的脸孔骤然苍白,温润清澈漂亮的黑眸中闪过惊愕和愤怒。
……
这样的愤怒,令萧启心中阵阵快意。
他整日被关在这座牢笼里,满心憋屈怨怼,却又无可奈何。对兄长的嫉恨和对顾莞宁的憎恨,尽数倾斜到眼前这个少年身上。
萧诩目中满是轻蔑鄙夷,话语也愈发冰冷:“这里是父王在世时的府邸。皇兄皇嫂如今住在宫中,这里便是本王的居处。你一个生父不祥生母不贞的孽种,站在这里,简直脏了本王的眼。立刻给本王滚出去!”
沈谨言生平从未受过这样的羞辱,一张俊脸倏忽涨得通红,目中射出愤怒的火焰:“安平王,你休得欺人太甚!”
“本王什么时候欺人太甚了?”
萧启斜睨沈谨言,薄薄的嘴唇中吐出的是最恶毒最伤人的话语:“本王既未动手,也未伤人。句句说的都是实话。你仗着有皇嫂撑腰,苟且偷生,苟活于世。像你这样的人,就该一辈子躲在阴暗处,永远都不要出来才对。”
“你有何脸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世人面前?莫非是怕别人忘了你是定北侯夫人偷~人私生的孽种?还是怕大家忘了顾湛被戴了多少年的绿帽子?”
“也就只有皇嫂将你当成你了宝贝一般,藏了这么多年。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