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每隔半月,现在是每隔几天,就会有这些东西,悄无声息地送进他的帐篷。
南荣慎一身暗沉血色沁润的软甲,满面冷肃地瞪着床上那白得刺目的狐毛披风领子,长眉狠狠拧起,薄唇紧抿,好半晌都没有动。
这些过于精致柔软,该留在温柔乡太平窝里面的东西,和这战场之上的肃穆与冰冷格格不入的东西,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不该出现在他的床铺之上。
南荣慎看着这些东西,甚至生出一种憋闷甚至是愤怒的感觉,他习惯在战场上保持着一种灭人欲的状态,有意识地自苦,能够让他随时随地,对周遭的一切都保持敏锐理智。
温暖饱足柔软安逸的一切,都会让人放松警惕,松懈五感,战场之上放松警惕松懈五感,就离死不远了。
而这些几千里之外,耗费了大量人力财力送来的无用东西,只能让南荣慎想到温蓉蓉的铺张浪费和奢靡无度的作风。
因此他每次看见这种东西,他别说是心中感激,要是温蓉蓉在他的面前,他火大了说不定要疾言厉色地与她吵上一番,非要把她给骂哭了不可。
只可惜温蓉蓉没有在面前,南荣慎想了一下她没脸没皮大抵也是骂不哭的,憋闷与恼怒无处可诉,这些东西又确确实实太好,随便扔了简直暴殄天物,南荣慎最后只能自己跟自己生气,哼了一声不去看床上那些东西。
他已经为此专门去找温泽阳说过了两次,要温泽阳转告温蓉蓉,不要再送这些无用的东西。
但是温泽阳却与他态度截然相反,每每无论温蓉蓉送来什么样的东西,他都会朝着自己身上忙活,一度打扮得不像个带兵打仗的将领,倒像是拥着狐裘骑着骏马游街的纨绔。
德明军与虚罗军的驻扎地离得最近,看见温泽阳居然抵挡不住这来自“温柔乡”的东西,可把南荣慎给烦坏了。
而南荣慎去找温泽阳,表明自己不想要这些东西。
温泽阳的原话说,“我妹妹给你的东西,我不好扣下,才给你送去,你以为我乐意给啊?你若不喜欢,扔了便是。”
“至于不要她再送来……”
温泽阳难得也冷哼着挤兑南荣慎,“你们不是两情相悦吗?当众相互誓心过,难道是假的?你收了她送来的东西不开心,你自己去信和她说啊。”
南荣慎去找了温泽阳两次,被温泽阳给噎得两次差点翻白眼。
现在倒也学乖了,再不去找,但也不碰这些东西,每次就只冷哼一声,堆在帐篷的角落里面,让这些玩意吃灰去。
南荣慎正憋气的这个当口上,小兵已经提了热水进来,去给南荣慎兑洗澡水了。
南荣慎收回视线。脱掉软甲洗漱,小兵极其有眼色地出去,他们少将军从不用人伺候,连衣服都是自己洗,床铺也是自己铺。
不过今个洗漱完了,南荣慎后背上被魔兽的角顶了下,抬胳膊的时候有些疼,但这在他的身上实在算不得是什么伤,回手去涂味道刺鼻的伤药,却够起来很费力,索性不管了。
精壮却遍布青紫以及各种伤疤的上身光裸着,南荣慎一头长发并没有擦干,而是披着湿漉的头发坐在床边上,一手拿着湿漉的布巾,一手拿着双尖锁焰枪,准备擦枪。
他手臂压着布巾快速甩动,手臂包括肩头和半边身子,每一块线条流畅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被牵动,只是这么看着便能够窥见其蕴含的力量,难以想象真的爆发起来,是何等恐怖强悍。
这时节烛龙谷已经下过了好几场雪,相比于坛渭国,海潮国是要冷一些的。
帐篷里即便是南荣慎也没有烧炭取暖的条件,哪怕前些日子落雪的时候,帐篷已经换成了夹棉的,却也还是免不了冷风顺着缝隙钻入,冷得人要打颤。
士兵们住的是大帐篷,冷得狠了尚且能挤在一起取暖,南荣慎这帐篷里面,就是真的寻常人住一晚能冷死人。
但是这种情况下,南荣慎不光打着赤膊,甚至搭在他肩头上的长发,都在冒着热气,他像个坐在那里的人形暖炉,周身灵力随他的经脉流动着,驱散严寒。
随着双尖锁焰枪上的血迹全部都擦拭干净,南荣慎轻轻一抬手,长枪无声地从他手中脱出,射向门口。
正好撞翻明晶球小碗下方的支撑,支撑一落,小碗顿时合上了,屋子里陷入黑暗。
长枪的另一头也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轻松扎入已经上冻的泥土,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士兵,矗立在帐篷边上。
南荣慎顶着湿漉漉的长发躺在了冰凉的床板上,扯过被子盖在身上闭上了眼,帐篷外透过些许晃动的光亮,还有嘈杂人声,很显然大部分的士兵还没有睡,但是这丝毫也影响不到南荣慎。
要是温蓉蓉瞧见了这一幕,肯定会感叹一声,“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
不过南荣慎躺下没一会儿,翻了个身,突然猝不及防地埋入了温蓉蓉送来的狐毛披风里面,脸边一阵柔软和温暖,让南荣慎汗毛都炸起来了。
他直接在床上用一种难以思议的角度撑着手臂,凌空翻转身体下了床,双脚踩在冰凉的地上,身上除了头发太长没能支棱起来,其余汗毛全部都炸起来了。
那样子活像是被流氓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