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仆人抽下覆盖在木板表面的那层黑绸布。
国子监内的众人便看到,一个个以太阳为中心的同心椭圆形铜制轨道。
唯一的例外乃月亮的轨道,是绕着地球转的。
轨道以纤细的铜杆与一个个球体相连,组成一个简单有序、一目了然的模型。
这个模型,就是在朱翊钧解释之后,画的草图为根本,杨建国自己制作出来的!
“这就是太阳系的模型,我们人类就生活在太阳系当中。”便听杨建国高声宣布道:“通过这个模型,可以演示出有关日月五星的所有天象,而当你掌握了科学的计算方法后,便可以精确预测出,所有天象发生的时间和方位了!”
然后杨建国便用这个模型,演示了日食、月食、月相等天象的成因。
‘金星合月’、‘天狗食日’、‘荧惑守心’等等历史书上赫赫有名的天体现象,都有了科学的解释。
但他必须要先证明,这套体系可以成立!
国子监中,所有人就和当初的杨建国自己一样,目瞪狗呆的看着,杨建国用那太阳系的模型,演示日食、月食和月相的成因。
但说实话,除了月相因为月亮的盈亏摆在那里,无需证明之外。对于日食和月食的成因,居然如此简单,大家还是无法相信。
倒是清晰的演示出,为何日食只发生在初一朔日,月食只发生在十五望日。
不过,这点证据,可远不足以服众啊。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老监正,希望这位家学渊源的老人,能给大家解惑。
老监正在众人的注视下,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无奈的摊下手,他还是头回听说,大地是绕着太阳转的呢。
只听杨建国深谙众人心理的说道:“到此时为止,诸位肯定还会说,这与荀子的‘天论’有何区别?都是一种假说而已。”
不少人急促点点头,可不。
正如杨建国所言,在他们看来,所谓‘太阳系’只是一种设想。与‘浑天说’、‘盖天说’、‘宣夜说’没有本质区别,都是假说而已。
假说嘛,信就信,不信就拉倒。所以他们并不太在意,全当在经历一次新奇的体验罢了。
“然而我要告诉诸位的是,这个模型并非想象出来的,而是由详实的观测数据,精确计算得出的。”
便听杨建国石破天惊道:“因此可以此为基础,推算出每一次日食和月食,乃至金星合月、荧惑守心等各种天象发生的时间,和观测方位了。”
“你能精确算出来的?”这下监正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道:“杨建国,你个小儿可不要信口雌黄!这牛你可吹不得吧!”
“这很稀奇吗?”杨建国便一脸‘这问题好白痴’的傲娇道:
“天文自古称为天算之学,靠的不就是观测和计算吗?西晋刘徽的《海岛算经》,已经将方法都写的清清楚楚了。南北朝的祖冲之,可以精确算出木、水、火、金、土五大行星在天空运行的轨道和运行一周所需的时间,以及更精确的五星会合周期。就连前朝的郭守敬,也可以算出黄赤交角……”
“说起郭守敬,前朝的《授时历》,不就可以用来预报日食吗?只是欠缺精度罢了。”说着他奇怪的看一眼那监正道:“难不成我们大明的钦天监不是靠算,都是靠蒙的么?”
听到杨建国的质问,稍微上了点年纪的人,都尴尬起来。
老监正登时老脸一红,原因就是被杨建国说中了痛处,因为这正是大明钦天监致命的缺陷。
就像他知道《授时历》可以预测日食,但奈何看不懂呀……
不仅他看不懂,整个钦天监就没有一个人能看懂!
因为大明朝的数学断档了啊!
事实上,元代中叶,中华领先世界的数学急剧衰落。
除了文化倒退、读书人忽视的原因之外。这一时期算盘的普及,更是让以筹算为基础的古代数学体系分崩离析,四元、天元、大衍求一、增乘开方至本朝彻底失传。
没有了这些数学工具,钦天监根本看不懂以天元术推导出的《授时历》,而他们根据现行的《大统历》推算出的日食月食纰漏百出,已经完全没有了参考价值。
以至于钦天监被普遍认为,是一个单纯的观测天象机构。
在百官眼中,他们的日常工作便是举头望天、记录异常天象、然后查询对照占卜书籍,抄书呈报朝廷。根本不需要多高的水平,只要识字就能干。
对此钦天监的老监正曾倍感愤怒——至少每年编皇历,还是很有技术含量的吧!
幸好现在,他人不在国子监,可以由老监正来替他尴尬。
老监正面红耳赤好一会儿,方对杨建国咬牙道:“不错,本官是算不出来、钦天监的监正也算不出来,但我相信,整个大明朝也没人能算出来!”
“我就能。”杨建国淡淡一笑道。
老监正对于杨建国的数学才华是惊叹的,但是对方居然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打自己的脸,可谓让他大为恼怒。
“别忘了,你的数学还是我教的!”
“那你怎么会有质疑我的勇气?”杨建国疑惑道。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