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迷迷糊糊醒来之后,发现在一旁伺候的太监换了人。
“你是?”
“回陛下,奴才张鲸。”
“陈大伴呢?”朱翊钧一边穿衣一边问道。
“被太后叫走了,去参加早朝。”张鲸低眉轻声道。
这个细节瞬间扫光了朱翊钧残余的困意,他虽然记不得历史如何发展,但是掌印太监被特意叫走,然后结合之前的矛盾,朱翊钧瞬间清晰,“此事有蹊跷啊,难不成今天就要对高拱发难?现在来看,大戏正在上演啊。不行,朕得去凑个热闹!”
“快点帮朕穿好衣服。要是错过了大戏,你就等着受罚吧。”朱翊钧明示着威胁道。
当几位太监抬着特制轮椅跑到大殿侧门的时候,朱翊钧清楚的听到了冯保在殿内宣布着对于高拱的惩罚。语气中透出的得意,使得语调不断上扬。听声音就能感觉到活脱脱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慢着,先在后面听一会。”
几个太监轻手轻脚的将朱翊钧放置在屏风之后,此刻场内的所有人注意力都被正殿内的事情所吸引,自然无法注意到现在又多了一个观众。
穿越之后,朱翊钧的眼神不错,倒是让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场内每个人的细微表情。
“倒是没有影视剧里来的有张力啊。”朱翊钧对于高拱这样一位重臣的表现有些不太满意。
其实,这也是朱翊钧还没有清晰的参透到‘皇权’这两个字的意思。比如比干挖心、烽火戏诸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些耳熟能详的典故,其核心都是皇权的至高无上体现!
而此刻压制曾经风光无限高首辅动弹不得的,仍旧是这二字。这也是古代读书人对于皇权骨子里的崇敬。
所以但凡有一个可以无视皇权的权臣出现,就会被读书人鞭尸许久。
高拱嘶哑着嗓子,奋力的高呼出:“臣绝无此意啊!”整句话,好似锯齿拉过玻璃表面发出的声响,尖锐且刺耳。
“高大人,还不领旨?难不成,你要抗旨不成?”冯保看到高拱悲愤的样子,直觉得如此拖拉,就是对于自己宣判的冒犯。
此时的旨意对于高拱的宣判只是清剿出了大明的权力中心,但是如果敢抗旨的话,那就是把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搭进去了。
面对冯保的逼迫,高拱老泪纵横,浑身颤抖着用力的磕了几次头,“砰砰砰!老臣领旨谢恩。”
每一次头颅与地面的巨大的撞击声,都是高拱的发泄与无奈。
政治斗争失败能全身而退,已经是对方手下留情了,要是自己不管不顾,那对方撕破脸皮后,自己也绝对得不了什么好处。
冯保小手一挥,门外的守卫立刻小步快跑进来,将高拱、高仪抬了出去。
朱翊钧留意到张居正与高拱错身之后,双眸迸发出一瞬自信无比的强光。好似攀爬者费尽千辛万苦,终于爬到顶峰与日出朝阳目光相遇的神采。
“从此刻起,就正式进入了张居正的时代了。”朱翊钧呢喃道,同时也在心里暗暗的补充了一句,但这何尝不是自己的时代呢。
当高拱与高仪离开大殿大约十米处之后,高仪是‘悠然’转醒,刚刚好听到了册封张居正为大明首辅的旨意。
“败了啊。”高拱哑着嗓子,落寞的低声道。
高仪也似乎在自言自语,“年岁大了,该告老还乡了。希望张首辅与陛下能够恩准。”
二人说完默契十足的对视了一眼,那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落寞。
就在朝中大臣收拾好心情,准备进入‘张居正时代’的时候,张居正领完旨之后,高声喊道:“臣,有要事启奏!”
一旁吃瓜的朱翊钧等的就是这一刻,立刻直了直身子,即便无意间牵动了自己的伤势,但也只是微微皱眉。他必须在暗处看看张居正到底如何回应自己的‘第二把火’。
“快,快,快说!”朱翊钧的期待被张居正吊到了最高处。这个选择和他当时的‘第一把火’是一致的,刚刚掌权就要立威,这不是一个友善的信号,但这是他们将自己逼到绝境的最好选择!
张居正这突然的启奏,让陈、李二位太后有些茫然,这明显不是按照她们的剧本在演啊。她们本意是‘杀’高拱这只鸡给所有的大臣看,可是对方这一启奏,明显是要喧宾夺主啊。
陈太后顿时脸色不悦,不肯为他人徒做嫁衣,想要直接退朝。
冯保见状,刚要宣布,便被张居正一个凌厉无比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启禀太后,经过臣等不懈努力,终于找到了大明官僚体系里的毒瘤,毕锵,身为南京户部右侍郎,有负皇恩,贪图白银三百万两,黄金二十万两,家族侵占土地近四百余亩。当为本朝第一大贪官,臣恳请圣上降旨追查,给黎民百姓一个交代。”
朝堂内瞬间盈沸反天,吵杂无比。如此巨额的钱财,瞬间让陈太后脸上的不悦消失,内帑早已捉襟见肘,如此大数额的钱财,足以改善她们的生活品质了。
朱翊钧对于张居正的表现,也是毫不避嫌的打出十分。果真定国柱般的人物,一出手就是如此大方,那只要等待齐越他们回来,自己的’第三把火‘便可烧的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