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彻没搭理她,荷包里扣扣搜搜半天,总算排出汉子要价的六文钱,想了想又塞回去一文。
买了两串,于情于理该有点折扣的。
从来不曾让人占过便宜的吝啬鬼少年碎碎念道,哪里会在意汉子的鄙夷眼神,临了还气势汹汹反瞪回去一眼。
给强行塞了一串到手里,沈秋盯着糖葫芦瞅了半天,突然笑了,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她并不在意赵彻为她花的是两文钱还是三文钱,她只知道除了爹娘外没人给她花过钱,而在进了马府之后,她也就没了爹娘。
她鼓起勇气来看他,看到了一张稚气而柔和的脸庞,无意间转过来跟她对视了一眼。
她很快低下了头。
赵彻挠挠下巴,他傻傻以为是自己的小气作派惹得这单纯姑娘不悦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他也是才想起来,洞天指环里是还有十两纹银不假,但一文一文的铜板委实紧缺,他方才摸索了半天,才找到几文钱。
不过赵彻回头想想,这身世凄苦的女孩照顾自己几日实在功劳不小,这般应付还是说不过去,须得另行酬谢。
于是乎,他一双贼眼左顾右盼,忽的眼睛一亮,看到一处售卖簪子首饰的摊位,围了不少莺莺燕燕,索性横下心来,扯着沈秋走上前。
摊主是个风尘气颇重的中年妇人,能在坊市开摊做买卖,自然有些识人本事,
她见这对衣着寻常的年轻男女凑上前来,知道多半买不起,只消看个热闹,也不招呼,斜眼任他们去看。
虽说受了冷落,赵彻也不如何恼怒,
先敬衣裳后敬人,人性如此,无可厚非。
他嘻嘻哈哈挤上前,在一众簪子里挑挑拣拣,沈秋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躲在他身后,眸子仅是在那些雕工精细的簪子上一瞥而过,不敢多有停留。
赵彻扬着下巴,看中支绿意莹莹的玉簪,
正欲抬手拿起问询价码,
却被一只白皙手掌夺过钗子。
赵彻心头一沉,定眼望去,是个着青丝缎衣的青年人,笑吟吟摇着手中钗簪,向身旁那位看着就像膏粱氏族出身的富家女子柔声道:“
妍儿,你别看这玉料水头一般,只能算作寻常芙蓉种,离我先前送你的冰种玉佩都还差了一筹,
拿在手里,却有一股子清清淡淡的凉意,留着给你夏日解暑,却是最好不过啦。”
瞧着颇有大家仪态的姑娘羞答答喊了声吕郎,任由男子搂过肩头,靠在怀中。
那只钗子眼看就要被满脸宠溺神色的男人插在女子发髻,
后者来不及娇嗔一句,瞳孔就剧烈一缩,在她的视野里,有只宽厚手掌倏然拍在吕郎臂膀上,砰声响起的同时,吕郎闷哼一声,钗子随声落地。
只瞧见一张少年面孔嘻嘻哈哈凑了过来,
上下把自己这个南温最大钱庄掌柜的独生千金和青马竹马的吕郎打量了个遍,啧啧道:“抱歉抱歉,我方才看这位仁兄随手夺了我的簪子,我还以为是遇到偷鸡摸狗的鼠辈,忍不住出手制止,看二位气质打扮,多半是我猜错了,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在美人面前栽了面子,姓吕名嵩的公子哥出人意料的没有立即发作,只是揉揉肩膀阴鸷盯住眼前这个泥腿子,冷笑道:“阁下是哪里来的,可曾认得桃李街吕府名号?今日存了心思,非要与我吕嵩争这钗子不成?”
“哦,原来是吕府啊……”赵彻摇头晃脑一阵,继而咧嘴道:“我不认识什么吕府八府的,喏,要是你们好生说话也就算了,既然上手抢夺,现在我只知道我这义妹想要,我做哥哥的自然要买下给她。”
确实没听说过吕府名号的赵彻指了指身边的沈秋,这傻丫头张嘴“啊”了一声,满脸的不可置信。
严妍忍不住笑出了声,很快尽显大家仪态捂住了嘴,
眼下这位看着就像侍从丫鬟出身的女孩畏畏缩缩,脸色因为连日来照料昏迷的赵彻说是一脸菜色也不为过,发髻上仅用一根竹木钗子随意固定住,棉鞋开口,丝丝漏风,一身粗鄙着装要是配上这华贵玉料,啧啧,如同芦花野鸭身上插根鹤羽,想来实在滑稽得很。
察觉到同龄少女的轻视,沈秋垂着脑袋,眉眼暗沉,丝毫没有胆气跟她对视。
紧接着,不愿在自家地盘上吃亏的吕嵩脸色冰凉如水,道:“
给你,倒也无妨,但你可知道这支钗子是什么质地,又值得几钱?呵呵,不知道也没事,你既然说了是你的,那就按价码付齐银钱,先前的事就算我冒犯,否则……”吕嵩笑了一笑,合上手中折扇,僵着脸道:“否则就分明是你寻衅滋事,闹市伤人,今日纵是你想走,也轻易不成!”
赵彻嘴角漾开,也不废话,乐呵呵抬手道:“来,掌柜的,开价。”
赵小子怎么说也算个破落皇室,多少懂得些金银珠宝的行情,一般来说,这等大小的寻常芙蓉种玉料,就算是请的上乘手雕师傅经手,撑死也就作价四两银子,赵彻囊中钱资理应足够。
但风韵犹存的摊主那边,毕竟老于世故,看到了吕嵩递来眼神,登时心领神会,咬咬嘴唇要价,斟酌后伸出三根手指说道:“唔,我这可是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