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境修为足以口吐人言的大妖只是一瞥而过赵彻,那双灯笼也似的绿眼停在了沈秋身上,
回想几位与他境界相似的同族都抓了人类女子好一番欢愉后杀掉,
它于是畅快笑道:“兀那小儿,本座今日发发菩萨善心,快跪下磕十个响头,说出你其余同伴的藏身之处,我就让你死时少遭些罪。”
赵彻嘴角扯了扯,
怎么这些妖怪说的都是一口标准的反派台词,
他瞬息收回匕首后轻轻握住,用眼神示意女人后退到底。
这个心知必死的少年,一夫当关守住门口,嘴唇默念那句一线潮口诀,一口崭新气机起于咽喉,大江拍岸涌向手心。
“南辰贯北河,山人逐太阿。
谁言江月小,天海自摧陀。”
一线气机压成一线潮,怒目圆睁的赵彻身形暴起,双手紧握以窄匕作狭刀,一式五岳沉江自上刺下,
察觉到人族杂碎身上暴涨杀意,不屑躲闪的狼妖沉膝后向上对拳轰去,
没有预料中的砰然爆响,刀锋泠冽如水的匕首避开五指,在空中微微调转刀身方向,斜斜刺入那狼妖生有灰短钢毛的手掌,
一声闷哼之后,一道身影如断了线的风筝撞在墙上。
是力竭之后挨了狼妖左臂全力一拳的赵彻。
不等他摇摇晃晃站起,一脸狞笑的狼妖大踏步前行,掐住赵彻脖子,再度将他嵌入墙中,青瓦白墙登时呈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赵彻鼻孔涌出的鲜血淌满脸庞,被水缸大小的手掌整个握住砸在地面,未入二境的骨骼承受不住这样的凶力而寸寸爆响,
赵彻竭力睁开眼睛,双手撑地,又被势若千钧的一脚踏在他的腹腔,
他只觉得满身骨骼似乎都一齐断了,这次他再也站不起来了,无神的眼缝中,只有落着雨的灰蒙天空,和狼妖的猖狂大笑。
以及,那个女孩的断续哭声。
狼妖扭头朝着自己的部下咧嘴,后者纷纷发出代表崇高敬意的低沉吼声,他心满意足地踏过这具人族少年的尸体,朝蜷缩在门后的抽泣少女走去。
它自认是个慷慨的家伙,会在享受完之后让自己的部下的也分一杯羹。
它庞大的身躯掩盖住了女孩,灵敏的嗅觉让它早早闻到了女孩身上的花香,它想用手掌在她的脸上轻轻摩挲,感受那羊羔般的柔软质感。
狼妖正要伸出手掌,背后霍然间出现的噼里啪啦声响打断了这一动作,他嘶吼着转身,想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扰他兴致。
眼前的一幕却让它惊骇欲绝。
刚才那个垂死的人族少年竟然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背后,仿佛从来没有倒下。
他气质却恍然一变,变得像是一个阴郁悲世的男人。
不只如此,有黑色的血管在他那张脸上蔓延,像是毒液在里面流淌,
他的右半边脸如同碎裂的瓷器,看上去好似郢都深处爬出的恶鬼般狰狞凶恶,偏偏嘴角逐渐上扬似乎在笑。
另半边脸又极为平静,抬眼缓缓凝视眼前这只胆敢冒犯他的五境狼妖,瞳孔中流动着熔铁般的赤金色。
这一张脸,一左一右,像是被什么东西诡异的分割开来,
身后,颓然倒地的六只妖怪临死前都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只有沈秋,看见了这死而复生的奇迹!看见了那个明明浑身骨头都碎了的男人缓缓站起,以她看不清的动作逐一拧碎了妖兵的脖颈。
这只先前满脸凶恶的怪物突地如坠冰窖,一股悚然涌上后便压抑不住。
出生起妖地的百般搏杀给予了他感知危险的嗅觉。
它很是突兀的转身蹬跃,满是血肉包裹的下肢让它腾越了五丈多的距离,
翻过马家白墙后直奔头领所在的部族方向,
可几乎是下一刹那,他后背传来了
一阵古奥晦涩的钟声,仿佛从千百年前跨越而来。
“业”。
它头痛欲裂,惊恐地发现自己四肢似乎被无形的茧丝束缚,停在空中而再不能动弹,
下一刻那个恶鬼复生般的男人悄无声息闪灭到了身前,以布满茧丝的手或者说是爪子握住了自己的脖颈。
冰冷刺骨的触感,让它想起在北员峤洲的深冬,用身子蹚过冰河的时刻。
先前还毫无还手之力的男人与之擦肩而过,用小臂勾住它的脖颈,
一瞬穿过了马家门墙,穿过了两尊石狮子,穿过了对街的座座废墟,
瓦砾和碎石尽数落在它的身上,它被信手扔在半空,男人单臂稍抬,无数的砖瓦霎时如有神助,呼啸着逆空而起,包裹在了重伤狼妖的身上,愈来愈多,最后,它已然失去了知觉,丰盈的骨骼和血肉被那股愈来的压迫感顷刻间碾成了渣子。
在这头狼妖充斥着凶毒与搏杀的生命里的最后一刻,它所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
是那个孤魂般的男人抬起脸仰望雨和云夹杂翻卷的天空,血水沿着发丝往下滴淌,嘴角带着莫名的笑。
姓沈的女孩捂住嘴巴,如遭雷击地看着男人踩着血泊登上了马家屋顶,
他独自站在屋檐的最高处,眺望远方的火光与逃难人潮。
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