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荃儿这才看清,那怪物竟是双手八足,有如蜘蛛,生着一张人脸,头颅下的脖颈延伸极长。
郑须晴低头,飞剑擦着头皮飞过,沿着一条轨线数次变换,连连与怪物剩余八爪相击,使之局限于墙面之上难以移动,每次碰撞都会擦出一大片火花。
陈荃儿手腕一抖,火蛇凝结飞出,一撞之下,怪物只是轻轻一晃,张嘴喷吐雾气,火焰陡然熄灭。
原本的婴孩夜啼声,转瞬又变成女童尖声嬉笑。
“走!“郑须晴沉声喊着,飞剑起舞有如蝴蝶穿花。
陈荃儿下意识回头一瞥,
那怪物爪子枝节上生满密密麻麻的红疹,定睛一看,原来是布满血丝的眼珠。
那只头颅短暂突破飞剑泼墨般攻势,如面筋般伸展,飞向在墙壁上奔逃的二人,
陈荃儿扯着郑须晴,斜身一滚,躲过嘴中尖刺。
飞剑微微嗡鸣,与妖物继续纠缠在一起,为两人取得了逃跑的时间。
两人迅速搀扶着起身,身形没入拐角,快步逃窜在死寂街巷中,路过一处生满荒芜杂草庭院,两人对视一眼,阴妖暂时没有追来,贴近墙壁躬身走了进去,小心屏息。
怪物体高丈余,稍一直腰,要是被那追赶上来的东西看见,就是死路一条。
陈荃儿率先小心翼翼走进昏暗的屋子里,刚推开一丝门缝,就心头一跳。
一堆人影,一堆站在黑暗里一动不动的人影,像是雕塑一样,直挺挺立着。
她只敢在手心燃起一点微弱焰火,借着这亮光看去,那些竟然是一座座木头雕塑,大多身体残缺。
她颤抖着观察了一阵,听见院外响起沙沙脚步声,干脆一咬牙,牵着郑须晴开门躲了进去。
只有残破窗户射入一丝亮光,
狭窄木柜里,两人侧身站着,周遭死寂,可以看到彼此鼻尖上的汗珠。
两人竭力屏息,面面相对,陈荃儿惨白脸上睫毛微微颤动。
两人甚至不敢传音交流,生怕灵力波动惊动怪物。
门外沉重的脚步声断断续续,似乎在院中徘徊。
郑须晴头有些晕沉,刚才随心剑已经与她失去了联系,想必是怪物使了什么妖法重创飞剑,
这让本就受伤不浅的她雪上加霜。
脚步声忽地越走越远,过了几息,她终于强忍不住,悄悄换了一口气。
院外脚步声骤然一停,而后雨打芭蕉般响起。
她隐约听到了院门被打开的声音,有什么东西似乎从院子里走向了这件瓦屋,一步步,最后,在瓦屋的门前停了下来。
然后,小屋的木门门栓被一点点从左向右移开。门轴发出嘶哑的摩擦声,
哐,门栓落地。
陈荃儿瞪大眼睛,牙齿打颤。
郑须晴来不及后悔,咬牙单臂橫剑在前,剑身残破,随时准备殊死一搏。
木柜被打开了,
持剑的郑须晴一跃而起,而后呆滞落地。
门口是一个枯瘦男人,踏过门槛后反手关门,外头天空,云雾聚拢,遮住月亮。
他沉默一瞬,而后陡然跪拜在地,用嘶哑嗓音沉重道:“仙师,请你们为小人报仇雪恨啊……”
陈荃儿躲在木柜里,怯生生探出半张脸,见到这毫无征兆的一幕,不由得呆住了,愣愣道:“你,你是?”
她一时分不清这人是敌是友。
“小人是王诤故去的父亲,也是王郑氏的丈夫!”枯瘦男人脚不沾地,身形飘忽,涩声道。
“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出现在这?”
郑须晴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局面,问道。
她第一时间疑心又是那阴妖施展幻化神通,可稍稍思忖,倘若当真如此,何不直接动手,反倒多此一举?
“小人确实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一缕怨魂而已。”
“怨魂?”
郑须晴愕然道,“你不是重病而死,怎么不去郢都地府投胎?反倒沦为怨鬼,出现在这奇诡地界?”
那枯瘦鬼魂面有苦色:“我是被那妖物吸光了阳气,这才寿元耗尽,并非染上什么重病,但因死前喉咙憋着一口怨气,因此化作怨鬼,暂时不受郢都管辖,为了护佑我妻儿的性命,所以日夜游荡穿梭在这方灯笼天地与外头。
可小人无能,终究还是眼睁睁让它害了我的儿子。”
两人都捕捉到了关键词,目光汇聚在一起。
“灯笼天地?”
自称王铮之父的怨魂满脸凄怆,点头解释道:“门口悬挂着的单盏灯笼,就是那只妖物的寄居之地,也正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界。”
回忆起房檐上那盏孤零的血红灯笼,陈荃儿嘴唇有些发干。
洞天此类的概念对两人来说并不陌生,
只是小小的灯笼竟然自成天地,还孕育出这种奇诡妖物,这还是两人修道以来第一次听说。
此时郑须晴心里微微一动,隐约有着某种不详的预感。
原来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就已被摄入了那灯笼地界?
难不成,这灯笼就是我们所寻找的第四种阴宝邪物么?就是它孕养出了阴妖?
陈荃儿也回过神来,压下心头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