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日,早先百般欺辱刁难、甚至想要赶赵彻出门的钱家父女,就面临流落街头之情形。
赵彻视线偏移,果然在人群中看到那天酒楼搏杀中的八字胡金老大,还有当日右肩被飞枪钉穿的疤脸年轻人,与另一个长相凶恶的矮瘦青年并立,肩膀仍旧被纱布包裹。
金老大与领头的中年衙役窃窃私语了几句,后者心领神会点头,表示事情一定会帮忙办妥。
他上前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呵斥六神无主坐在大门口的钱掌柜,快些让开,不要耽误衙役搬走店内桌椅,否则也要治他个妨碍衙务的罪名。
钱掌柜那张似乎消瘦许多的胖脸上,两只眯缝眼睛耷拉着,抿了抿肥厚嘴唇,失神道呢喃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那衙役头子连连冷笑,道:“还不是你自作自受,早些拿出例钱交给厉剑门,什么事也没有!又怎会闹到这般无可挽回的田地?”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低声道:“其实吧,想要保下蛏子楼,还有一条路子可走。”
钱掌柜猛然抬起头,盯住那张凶恶面孔,眼睛发亮。
衙役头子笑了笑,不动声色指指站在人群中的金老大,道:“我这弟兄贵为厉剑门核心子弟,见你女儿生得姿容出彩,又颇通世故,愿娶她作了第三房妾室,如此一来,帮主那边他来替你美言几句,蛏子楼的封条嘛,我过三日就来揭下。至于汤药费……成了一家人,也就不须你出啦。”
这番话说得不算难听,钱掌柜也知道他会依言办到,可是他还是第一时间拒绝,想都没想就拨浪鼓般摇头。
哪怕是这般心恶的人,也不肯拿女儿的终身幸福做买卖。
用身躯挡住背后人群视线,好话说尽的衙役头子含怒出手,一巴掌落在那张胖脸上,让其高高肿起。
赵彻那边没看清衙役头子做了什么,只听见钱掌柜的一声杀猪般惨叫,三五个衙役得了头子眼神暗示,立马按刀上前,擒住连滚带爬后退的胖掌柜。
既然不答应,带回府衙慢慢审问,如若问不出那游侠下落去向,少不得磨掉半条性命。
人群中连跌带爬冲出一个纤细身影,拦在钱掌柜和一众衙役中间,满身雨水,看到自己父亲的惨样,压抑哭腔道:“各位差爷,主簿大人说过,这件事不再追究我爹责任的。”
衙役头子不屑一顾,他们既然敢逮捕钱掌柜,自然是得了府衙主官默认,主簿在南温官位虽重,但又怎么及得上府尹大人?
赵彻看着那少女泫然欲泣模样,小声嘟囔了一声:“钱家父女要倒霉了。”
郑须晴听力极为敏锐,扭头笑问道:“怎么,赵七,你跟这两人相识?”
赵彻先是吃了一惊,这臭娘们一向眼高于顶,连她亲爹亲娘名讳都未必认得,如今能记住我行走江湖的花名,还主动跟我攀谈?
他多疑的毛病犯了,心想郑须晴该不会是以为使使美人计,下回遇到危险就能让我替她出头卖命吧?
他赶忙摇摇头,解释道:“早年流落街头,曾经在这酒楼里当过一顿时间店小二。”
郑须晴若有所思,道:“需要我们出手帮这酒楼解围?南温府尹认得巡天盟的令牌,多少会给面子。”
环胸而站的赵彻大惊,连连摆手,道:“不必不必,我与这父女俩也没什么交情。”
这话说得足够委婉,真论起来岂止是没有交情,说是仇人也不夸张。钱家父女甚至一度计划将赵彻赶出酒楼,冻死在春寒料峭中,
没有落井下石,赵彻自认已经算个忠厚人了。
十四五岁的陈荃儿身量还没长成,站在乌泱泱人堆里踮脚凑热闹。
姓钱的胖掌柜哆嗦着被衙役带上手铐脚铐,本就不多的头发在推搡中沾上泥水,更显得狼狈,
曲线窈窕的钱越百般哀求不起作用,顺着衙役头子视线,触及到远处金老大投来的贪婪目光,更是浑身一颤。
有个喜欢凑热闹好揩油的登徒子,在人群中专挑年轻少妇下手,在腰肢或是臀部上稍一停留,就转身换个方向,接连几位羞于出声的良家女子吃了哑巴亏,看见那人的凶恶扮相,也只能狠狠瞪上一眼。
愈发胆大的矮瘦青年眼神飘忽,最终落在了个站在前头气态清冷的女子身上,见穿着打扮并无锦衣狐裘的富贵,周边也无高大男子拱卫,立刻瞳孔发亮挤上前去。
这个横行霸道惯了的黑帮男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还没等他伸出指节粗大的手,就有一把泠冽飞剑穿掌而过,接着悬空贴在他的脖颈上。
剑锋锐利,吹毛断发。他已然察觉到有血丝微微渗出。
他喉头滚动一下,小心翼翼抬头看向这尊横眉倒竖的女魔头,求饶道:“我……小的知错了,女侠饶命哇……”
赵彻定睛一看,这不是刚才站在金老大身边的狗腿子帮众么!
人群一阵骚动,以郑须晴为中心形成了一层真空。赵彻也见势不妙,皱眉退到郑须晴身后。
金老大那边,在疤脸青年的提醒下,也注意到了有个单臂持剑的女子,竟是要抹自己手下弟兄的脖子。
他以气机鼓荡,出声呵斥那女人立刻放下剑来,不料对方连半点反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