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蓬莱洲,大地万劫无移之根,花果形胜之山,在云涧溪畔某棵最为古老的长寿松下,发生了一场古怪而又滑稽的对话。
“你叫什么名字?”
“石猴子。”
“真怪,你爹娘怎么会给你起这种名字?”
“这不是我爹娘取的,我没爹娘,他们都这么叫我。”
“你骗我?”
“没骗你。”
“怎会没有爹娘呢,那你是谁生养出来的?
我知道无论是老虎还是豹子,哪怕是树下的小小蚂蚁,都是有爹娘的?”
“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你骗人,你的头有这么硬吗?”
长着白绒绒短尾巴的狐狸有些不相信了。
“白胡子的老马猴说,有一年夏天很热很热,树皮热掉了,小溪热干涸了,猴群里热死了很多猴子,热得石头都裂开来了,然后我就从里边爬出来啰。”
“在哪里,哪块石头?”
“就在东边的山头上,那块最大最大的石头,不过你现在找不到了,它碎开后都掉海里头了……”
“真的吗?不行,你用桃子发誓,你要是骗我的话一辈子都只能吃到桃核儿!”
“呼~好,我发誓,要是我骗你,就一辈子吃不到桃子,唔,香蕉也吃不到。”
“那我信了,原来你真是石头里蹦出来的,那以后你就叫小石头吧?”
“小石头?”
蹲在树桩子旁边的青涩猴子犯了难,好像也不太好听,但比石猴子还是强一点的。
于是他皱着脸说:“好,那我就叫这个名字。”
二十四云涧长溪之侧,水雾迷漫的松针老树底下,话痨的小狐狸和沉默的猴子,第一次达成了某些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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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枭雄壮志,气广凌云,在死亡面前注定是要烟消云散的空中楼阁。
可惜人生不是游戏,任你万般豪情,做错选择的时候会死的。
如果让白乘再来一次,回到那座林声涛涛溪涧古亭当中,他大概会在黄妍诗提出拿赵七当作活饵的第一时间,就瞪着眼抡圆胳膊上去猛抽这婊|子一巴掌,再掀翻酒桌揪住她的领口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白乘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是蝉,他本来以为自己再不济也是只镰刀螳螂。
赵彻确定白乘死得再不能死了,发了一回慈悲,替他掘了大坑埋了,二人本来也无仇怨,说到底生死利益之争而已。
不过赵彻回想起此人之前的化妖模样,似乎并非玄门正宗能够接触到的术法,莫不是这人暗中勾结了魔教,潜在扶泉卧底?
想象力丰富的赵彻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哈哈大笑着收好白乘的储物羊皮袋,扔入洞天指环。
他接着膝盖一屈一伸,跳到了身体犹自温热的五足睡狮头上,这怒目圆睁的头颅极为硕大,与赵彻身躯相比还要大上三分。
赵彻小心翼翼蹲了下来,将乌木枪暂时当作开山刀,取了心室血和脊椎骨,又拿匕首刺穿一只狮掌,剥去外皮、挑掉骨刺,再抱来枯枝败叶,注入真气燃起篝火,此时昂首看去,天色还是漆黑一团,在呲呲的火光映衬下有些稍微亮色。
赵彻不时将狮子肉串翻面,怔怔出神,直到烤得渗出油来才吹吹气,送入口中。
他闭着眼睛咀嚼,从入山开始的紧绷心神一直到了现在,才徐徐放松下来。
修行至今,发生了太多太多事,都走马灯花地在他的脑海里闪过,这一晚上,大概是拜入扶泉后的第一次濒死经历,他知道日后还会有许许多多这样的厮杀缠斗,步步为营,这也许就是一位犹不甘心的亡国皇子既定命运。
他吃干抹净一只狮掌,肚里暖洋洋的,将剩余尸骸收好,
接着极为小心地碎步快行,跳上一颗粗壮槐树的树冠,探头探脑确定周遭没有什么妖兽窥伺,这才敢打开羊皮袋子,一五一十清点起来。
这次点荡山之行,其中凶险不足为外人道也,重重杀机下稍微放松就要着道,妖兽凶毒还在其次,最要紧处在于人心险恶,四人戮力合作、一心想要置赵彻于死地,若非他在出行之前做好重重准备,又对几人的心怀叵测早有察觉,此时恐怕早就在五足狮子的胃肠里化作肥料了。
齐晃死在无名妖湖中,储物袋自然也一同沉陷,周狷在百千只黄酥蛛蚊的纠绕袭杀下也没能留下全尸,赵彻此时也找不到他的储物袋。
剩下的就是黄妍诗的黄布袋和出自白乘的羊皮储物器具。
黄布袋里还有三样东西,二百五十枚浮蜧,一本着重腾挪闪转的《惊蛰羽》身法,位列地坤级别。
三才,地坤,天象,素始。
此四类就是世间三千大道,八百旁门的功诀分级,地坤级别,已经是外门少见的宝籍密典,难怪先前黄妍诗从乱石岗飘飞而来,似乎具有某种短暂的腾空之能。
寻常外门弟子苦修五行、丹符已经很是艰辛,并不会在身法一途上过多分神,而演武峰据说百年前是藏有诸多身法宝箓的,甚至还有一部天象级别的《沧麟游》,经过风息堡之战与锻经楼无名大火之后,时至如今似乎仅有一二本地坤级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