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危行声音平静,似乎到了魔族之后,他便也不再刻意掩饰自己在魔族的过往了。
“兮兮。”他突然转过头看她,神情认真了下来,缓缓道:“魔族就是这样,他们的本性注定了他们只会遵从弱肉强食的法则,我杀他们,哪怕杀再多的人,活下来的人也不会怨恨,他们只会为力量臣服,而只要我有足够的力量,我便永远也不用担心我的命令得不得民心,和不和民意,我哪怕做一个暴君,他们也只会臣服。”
年朝夕有些意识到他想对自己说什么了,神情有片刻恍然。
下一刻,他的手深入帷帽之内,轻抚她的脸颊,声音平静,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平静:“我若是一个天生的魔的话,那么我必然也能做一个理所当然的被所有人害怕的暴君,但是兮兮,我毕竟是个人。”
“人有人的底线,但人也是可以被同化的,兮兮,这些年来,我做过违心之事,也不敢说自己在这个位置上从未迷失过,真正的魔族可能不像你表面上看上去这么风平浪静,我也可能不像看上去这么光风霁月,待在魔尊之位上的那个雁危行,他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做过违心之事,杀过违心之人,有可能比魔还像一个魔,而最重要的是,为了不让魔族再次动荡,他甚至暂时不能离开这个位置,而只要坐在这个位置上,他只可能更心狠手辣,更像个魔。”
“兮兮,你真的要看这样的雁危行吗?”
年朝夕顿了顿,突然拉下了他的手。
然后她挑衅般的看向他,道:“那我便看看有又何妨?我要是非要看看又怎么样?”
雁危行愣了愣,突然笑了。
他道:“那便只能给你看了。”
第121章
身着红衣的右护法站在魔宫最高的高塔之上,由上自下眺望,入目所及之处整个魔宫都是一片繁荣又忙碌的景象。
这忙碌的景象和三个月前那醉生梦死夜夜笙歌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这座宫殿的主人又回来了一般。
右护法看着只觉得十分的虚假。
怎么能不虚假呢?几个月前所有人都觉得那位已经死了,日日谋划着谋朝篡位,但又惧怕着这所谓的死亡也只是一个误传或者是他计谋的一部分,于是每个人都说着篡位,每个人却又不敢做那第一个人。
然后转眼之间,那人不过一个传声玉佩下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命令,所有人便都吓破了胆,一夜之间就都变成了赤胆忠心的好下属,那人还没回来就表演着何为肝脑涂地,表演了三个月还乐此不疲,恨不得直接效死以报忠诚。
右护法就这么冷眼看着他们,当初没有加入他们雷声大雨点小的所谓篡位,如今也没加入他们赤胆忠心的表演。
他只觉得这些人可笑至极。
他既觉得可笑,内心深处又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仿佛那第二只靴子终于落了下来,那因为魔尊死亡的传言而带来的漂浮不定感也尘埃落定了下来。
他想,果然如此。
为何魔尊没有死去,却仍旧敢就这么放手他们大半年,任由他们猖狂呢?
因为那人一早就知道他们不敢。
是的,他也早就该明白的,他的那些同僚们怎么敢。
他们一早就被魔尊吓破了胆,他们又怎么敢真正忤逆他?
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一旦真的动了手,就回不了头了。
若是那个人没死的话,他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右护法面色晦暗,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当年血染玄水河的一幕。
玄水河一带常被用来处理死尸,但大多是别族俘虏或本族叛徒的尸体,但饶是如此,他也从来没见过玄水河岸的尸体堆的这么高过。
那时候,河水可真红啊。
那血色半月不散,整整半个月,玄水河周围似乎只剩下了血腥味。
还有每到深夜之时,总能从玄水河岸传来的,不知道何人的哭啼之声。
但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当年那人站在尸山血海之上的身影。
只那一道身影,让他们所有人胆寒,成为了多少魔族之人永恒的噩梦。
但这噩梦带来的不是仇恨和反抗,而是更深的恐惧和臣服。
因为会仇恨和反抗的人早在当年那场屠杀之中就被那人杀了个干净,剩下的全都是苟且偷生之辈,当年他们选择了苟且偷生,如今又怎么会有胆子去反抗呢?
哦,对了,当年他也是苟且偷生中的一员。
在那人未成为魔尊之前他就是右护法,在那人成为魔尊之后,魔宫核心之人被换了个遍,只有他,因为明哲保身,并且足够聪明,在魔宫中的人换了一轮又一轮之后,他仍旧好好的坐在右护法的位置上。
也正是因为他足够聪明,他无比的明白现在的魔族根本没有能力去反抗那个人,所以当那个人的似是而非的死讯传来,所有人都在狂欢的时候,只有他保持了沉默。
他甚至在想,你们现在还会为了他似是而非的死亡消息而狂欢,看起来似乎是依旧不满于他的独裁和严苛,虚假的表演着所谓的忠诚,但再过不上多久,你们可能就连这胆怯的反抗都没了。
因为他可能是整个魔族唯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