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她见过。
那个淋了一夜的雨,又在她面前突然昏倒又突然消失的修士。
会是巧合吗?不到半个时辰前她刚见到他,这时候便能在困龙渊里“偶遇”?
年朝夕的神情变得危险了起来。
他此时离的已经极近,但却丝毫不在乎雁危行依旧没有放下的剑,默然看着他们。
但不知道为什么,年朝夕总觉得他是在特意看她。
那流露出种种复杂情绪的眼睛隐藏在白雾之后,犹如实质的视线却形影不离。
年朝夕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雁危行见状,剑尖微微翻转,流露出危险的起气息来,语气却淡淡地道:“你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
隐藏了真容的术法?
年朝夕在心里说了声果然。
那白衣人似乎是又看了她一眼。
他丝毫没有理会雁危行,却看着她,哑声道:“你呢?你想让我解开易容吗?你想看我真面目吗?”
年朝夕闻言皱了皱眉头。
陌生的脸,陌生的声音。
这人认识她?
年朝夕心念转动,面上却淡淡道:“你解不解开易容,都不影响我对付你,剑势之下,谁管你易容不易容呢?”
面前的白衣人一愣,下一刻却突然抬手盖住了脸,几乎不可抑制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年朝夕不知道自己是否听错了,那笑声之中居然带着一丝苍凉。
下一刻,他听见这人喃喃自语般的说:“不愧是你能说出来的话,不愧是……”
那人放下手,微微垂下了头,那张脸迅速变化着,那声音也迅速变化着。
他张了张嘴,用一张全然不同的脸缓缓道:“不愧是……年朝夕。”
他顿了顿,缓缓抬起头来。
年朝夕握剑的手猛地一紧,神情却越发紧绷。
她缓缓地、一字一句道:“沈退。”
那白衣人,便是沈退。
此时此刻,年朝夕发现自己居然丝毫不惊讶,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面前的人在她说出“沈退”这个名字时,眼神突然亮的吓人,那双眼睛中带着哀意和愧意,更多的则是年朝夕无法理解的狂热情绪,这种种情绪纠结在一起,让年朝夕几乎无法辨认,但她一眼看过去时,那其中最强烈,也是面前的人最想让她知道的情绪,名曰后悔。
他下意识地上前两步,低声道:“兮兮……”
年朝夕心中突然不可抑制的泛起一股厌倦来,那厌倦毫无遮拦的表现在她脸上。
她厌烦地看了沈退一眼,径直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雁危行直接挡在了她面前,浓重的杀意凝聚于剑上。
年朝夕半边身子藏在他的身后,脸上的厌烦几乎不加掩饰。
沈退猛然定住,像是被谁当胸锤了一拳似的。
他突然苦笑道:“你厌倦我?你恨我?是的,你是应当恨的,毕竟……”
“够了。”年朝夕淡淡的打断了他。
她眉宇间的厌烦更加浓烈,从未如此刻这般强烈的感觉到沈退这个人的不合时宜。
不合时宜的被她救,不合时宜的野心。
如今,他又不合时宜的出现在她面前,在这种地方表演着他的后悔。
她伸手揉了揉眉心,淡淡道:“沈退,两个选择,第一,你尽管在这里和我纠缠,然后我和你来个鱼死网破,让那恶蛟坐收渔翁之利。第二,我们的账之后再算,现在,你既然进来了,最好老实一点,否则,我直接把你扔进深渊里。”
年朝夕话音落下,沈退突然惨笑道:“算账?兮兮,我们之间有什么账好算呢?你觉得我会我会对你不利,你不信任我,那你不妨现在就把这条命拿走,我沈退绝无怨言。”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年朝夕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静静地听着,等他说完,平静问道:“你说够了没有?”
沈退闭了闭眼,哑声道:“够了。”
年朝夕平静道:“谋算便是谋算,背叛便是背叛,我年朝夕两百年前便输了,是我看不破人心,技不如人,我输得心甘情愿。你若是就这么谋算到底,自我之后不择手段的一步登天,我敬你是个枭雄,可你现在算什么?做过的事情再跑过来说后悔,你是在看不起自己,还是在折辱我年朝夕?”
沈退干涩的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想说自己并没有折辱她的意思,他想说他真心实意的想赎罪,他早便后悔了。
他想说自己两百年来日日忍受着折磨,他每每入梦,每一个噩梦都是和她有关。
可是看着年朝夕冷淡的脸,他却觉得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此时此刻,年朝夕对他的冷漠,甚至比那无数次出现在他噩梦之中的,来自年朝夕的恨意和报复更让他痛不欲生。
如此的冷漠,如此的理智,甚至连他想象中的恨意都没有,看他如看陌生人一般。
此时此刻,现实世界竟比噩梦更像是一场噩梦。
他闭了闭眼,哑声道:“我……明白了。”
年朝夕冷笑道:“明白了,就拿出你那第一谋士的名头中哪怕一分冷静来